工坊武器。
曾经，所有对灵使都以持有它为荣。
哪怕是最低级的对灵使，也可凭借它唤来狂风，亦或降下霜雪，而代价仅仅是使用工坊武器后的短暂虚弱期……果真如此吗？
小满回想起那名银发少女带来的消息。
那位百灵公司的掌权者，那名跛脚的、杵着手杖的少女在一个月前的夜晚敲响了夜岚事务所的大门。
她说：这些带来和平的武器里，囚禁着最为黑暗的罪恶。
她空口无凭，说着耸人听闻的话。
小满不信她的话，会长也不信，毕竟……他们也使用着各个工坊铸造的武器。
但对方的身份地位实在特殊，百灵公司是都市最大的灵具原材料供应商，那位大小姐没必要为了一句谎言亲自登门造访。
所以，夜岚事务所接下了百灵公司的私人委托——调查包括老工坊、塑愿工坊、曙光工坊等大型工坊在内的所有工坊。
当然，这也包括百灵公司旗下新组建的百灵工坊。
至于对方为何不委托十二宫，而是委托夜岚事务所……原因很简单，为十二宫提供对灵武器的，正是这些大型工坊。
他们有着共同的利益，而接受百灵公司的委托，意味着夜岚事务所站在了十二宫的对立面。
小满不明白，一向行事谨慎的会长为何要接下这项委托。
但夜岚事务所的所有对灵使都必须遵从会长的命令，这是事务所的规矩，即便心有疑虑，他也不得不踏入这片被梦魇摧毁的土地，准备潜入塑愿工坊的生产线。
碍于管理者与监视者的存在，用于生产工坊武器的工厂不得建立于上层世界，这对夜岚事务所的对灵使们来说是一件好消息。
一但步入上层世界，必然会被监视者投以“视线”，哪怕是梦魇解放者，也无法躲避祂们的注视……若是不小心坏了管理者制定的规矩，歼灭者便会找上门来。
不过，工坊的生产线没有建立在上层世界，是否意味着工厂里有不敢让监视者看到的东西呢？
小满沉思时，有一名大大咧咧的女生蹦到他身边。
喀嚓——
闪光灯亮起，星眼皮一跳，在小满出声之前一把拉住姐姐的手臂，把她往身后拽。
“抱歉！”他急忙说，“我会让她把照片删掉的！”
“不要！”月嘟嘴，“这可是夜岚事务所的人诶！我要签名！”
“你是笨蛋吗？”星压低声音，对月使眼色，“快删了！你不怕他们把咱们宰了吗？”
“人家说不定在执行什么秘密任务……”
小满没说话，单是望着星的背影，发呆。
“想起以前的自己？”他耳畔传来合成声。
“没。”
他摇头，转头看向身边的黑发少女，问她：“不如说说以前的你？”
他对清明很好奇。
哪怕是那位自称能看穿会长底裤的三眼老太婆，也看不到清明的过去。
仿佛她……从未在这世间留下任何痕迹。
事务所里的人只知晓这名会对着刀自言自语的少女不会衰老——这很奇怪。
愈是强大的对灵使，被灵力侵蚀得越严重，即便是十年前那位横空出世的双梦魇解放者，如今也只能依靠吞噬其他灵来向体内的两位梦魇“上贡”，以维持自己的生命。
“以前的我？”
她低头沉思，说：“我记得你说过，过往多沉重，旧事勿重提。”
“哼。”小满咧嘴，露出合金铸造的牙齿，“我希望你记得，你应该听从队长的命令。”
“是吗？”她突然微笑，笑得很诡异。
“我记得，谷雨因你的命令而死，对吗？”
她肩头的小机器人分明没有情感，但小满却从这道声音里听到了嘲弄与讽刺。
“准确说，是上一任‘谷雨’。”他平静回答，“身为队长，自然要顾全大局。”
“谷雨为其他人而死，死得其所。”
“是吗？”清明仍在微笑，她唇角的一弯，与夜空中那轮柳叶般的月一般皎洁。
这个男人在用平静的语气与表情掩盖他心中的悲痛，然而，他微微颤抖的指尖没能逃过清明的眼睛。
她的目光透过男人的躯壳，直视他的内心，而后……细细品味那属于他人的苦痛。
“他人于你而言只是工具，所以即便损坏了，也没有任何关系，是吗？”
“没错。”小满抬起右手，把自己那只机械手掌握成拳，“你应该庆幸，我不是这次行动的队长。”
“清明，我猜你还记得……队长可以随意处置不听令的队员。”
他说完，不等清明接话，同谷雨那般凭空消失了。
“我好像戳到他痛处了？”身边没了其他人，她却依旧在说话，与空气对白。
然后，她耳畔响起了只有她能听到的、沙哑的嗓音。
“对——小姐！他落荒而逃了！”
“就像昨天路边那条被你踩了尾巴的流浪狗……你是不小心的吗？”
“我是故意的。”她回答。
“唉……小姐，你如果是个哑巴，喜欢你的人应该会多一些。”
闻言，她摆出那副标志性的动作——把头歪朝一边，下巴微微扬起，说：“我现在就是哑巴。”
“她……”正在和弟弟抢手机的月担忧地看着那名自言自语的少女，小声问，“她脑子是不是有什么……唔！”
星捂住月的嘴，忍受着肩膀传来的疼痛，咬牙说：“闭嘴！咱们迟早会死在你这张嘴里！”
清明望着这对关系很好的姐弟。
他们的长相，让她觉得熟悉……和某位离她而去且无法带到身边的友人很像。
可能是见得人太多，看谁都觉得很像罢——她猜。
她缓步走到星月面前，星立即皱眉警惕盯着她，而月则满脸好奇瞪大眼睛。
“你真的是夜岚事务所的对灵使？”她问，“不会是那些玩COS的中二对灵使吧？”
夜岚事务所名声实在响亮，确实有不少对灵使会戴着奇奇怪怪的面具，称自己是夜岚事务所的对灵使。
“是与不是，重要吗？”
“当然重要了！”月眼里冒着星星，“喂、喂！听说……”
月话很多，和屋檐下的麻雀一般吵闹。
她问了很多东西，问夜岚事务所的会长是否和清明肩上的小机器人一样，脖子上边顶着的不是脑袋，而是一块屏幕。
又问事务所里的对灵使出一次委托有多少钱。
她一直在问，清明却什么也没说。
等她口干舌燥了，清明才问她：“你们为什么要接怪谈级委托。”
“我们不知道那玩意儿是怪谈级。”星抢答，“调查报告上说，蠕行体是诡谲。”
清明接过调查报告翻看，注意到尾页的私人调查事务所的签章，她不着痕迹地用指尖轻轻敲击刀身。
如果她来得慢一些，毫无疑问，这对姐弟会被血肉吞噬殆尽。
表面上看，这是一起因私人调查事务所调查不到位而引发的悲剧，但……在这片隐藏着塑愿工坊生产线的土地上，类似的悲剧是不是太多了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