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算星月,因错误的调查报告而丧命的对灵使,已有十二位。
根据三眼老太婆提供的消息,这些调查报告来自不同的私人调查事务所,但……它们却被准确地送到了适合成为“武器”的人手中。
将调查报告撕碎,清明偏头,凝视巨树盛放之地。
“喂!这东西……”调查报告被损坏,星刚想发作,考虑到清明的身份和实力,他乖乖闭嘴。
“你看到了吗?”
他听到询问声。
他狐疑地朝少女眺望的方向看,看到了月光,看到条条在月光下编织成网的藤蔓。
除此以外,什么也没有。
“看到了什么?”
清明没有理会他,继续与那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对话。
“啊——看到了,小姐。”
“那是什么?”她问刀,问那个蹲坐在树干上的畸形身影是何物。
“是一个妄图将死人从地狱捞上来的可怜人。”它笑着回答。
“它似乎在看我。”
“对——小姐,你不觉得,比起旁边这位小哥来说,你更适合成为‘武器’吗?”
她沉吟,过了一会儿,她继续用肩膀上的器械发声:“我们要狩猎它吗?”
“当然——世间万物,皆是你我的猎物。”
刀变得兴奋,清明听到了一股湿滑的、恶心的舔舐声,就像饥肠辘辘的野兽正准备饱餐一顿。
“那……它是我的。”清明微笑,她那只黑色的独眼里,此时此刻竟流露出一种……温柔。
她轻抚腰侧直刀,说:“你不准抢。”
“否则,你会同它并排倒在我手中。”
“哟嚯,小姐……我喜欢你的狂妄。”刀“嘎嘎”笑,“但我不喜欢你的狩猎方式。”
“你得干脆利落一些,我看腻了你折磨他人的手段……”
“刀,世间兵刃万千,最伤人心者……”自她能用那台小机器发出声音起,她便变得聒噪。
她竖起食指,指腹轻压湿润的嘴唇,说:“唯有言语。”
她目光变得炙热。
她将洞穿它的心房,然后,让它在无边的炼狱中,同它杀死的那些人一起永恒地燃烧。
她转身,背对地面的星月,也背对天上的星月,朝出租屋的方向走。
她不喜欢像小满和谷雨那般使用超空间跳跃装置来实现瞬间移动,她喜欢步行,尤喜欢独自一人走在夜晚都市的霓虹下。
“小姐!你还记得那天发生的事吗?”
挂在柄尾的那颗眼球飘起,挣脱红绳的束缚,落在她头顶。
眼球往那棵巨树看。
“我记得那天发生的一切。”她回答,摊开一个小册子,边看边走。
泛黄的纸张上写满了名字,约莫有三十个名字被划了斜杠。
而下一个应该被她划去的名,是“时钟头”。
那些为非作歹的恶徒于她面前两次毁灭了她眼中的一切,现在,她将毁灭带到他们面前。
故地重游,她不仅是为了来调查塑愿工坊的生产线,还为了掰断那块钟表的指针,让它永远停止跳动。
不过,她现在对那团仍藏在树梢里窥视她的畸形存在更感兴趣。
“等、等等!”
身后传来星的呼喊。
她停步偏头,留给星一张被面具掩盖的侧脸。
“有事吗?”
“我问一下,你……你们来这里的目的。”
星鼓起勇气。
夜岚事务所只对核级的灵出手,见到他们的面具,也就意味着此地隐藏着高危险度的灵。
他瞥向身后那个正端着手机偷拍的臭女人。
得想个法子把她拖去避难。
清明没正面回答星的疑问。
大抵是和刀相处久了,她也成了谜语人。她扬起头,抬起下巴,指尖轻点着下颌说:“不急。”
“你马上就会知道了。”
蓦地,星感到一阵寒意,似乎有某种恶意正潜藏在夜色下,盯着他。
说完,她哼着歌远去,一首送给死人的、愿逝者安息的歌。
“夜岚事务所的人,果然很奇怪呀!”月边说,便满意地看着自己拍下的照片。
她配了文字,准备把黑发少女的照片发向论坛。
“总算把她半张脸和面具都拍清楚了!事务所里的人知道咱们遇见夜岚事务所的人,一定会……”
她突然皱眉,觉得清明的脸蛋有些眼熟。
她连忙跑到星身边,轻拍星的肩膀,拍得后者直抽冷气。
“小星!你看!”她把母亲留给她的怀表打开,里面藏着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一名少女,黑眸黑长发,目光有些呆滞,整个人看上去呆呆的。
“她们长得好像!”
“有吗?”星不耐烦地摆手,“哪里像了?”
“老妈像要找的人不会就是她吧?”月发挥自己的想象力,“老妈走之前,一直揣着这块怀表。”
“我废了好大劲才从她手里掰出来。”
“你脑子是不是也有什么问题?”星一巴掌把月的手拍开。
儿时,他那位脸上长有雀斑的母亲很喜欢讲以前的故事,时常念叨起一名黑发黑眸的小姐。
“那都一二十年前的事情了,人家也早长大了好不好。”
星捂着手臂,长舒一口气:“我要去医院了。”
“好——那我收拾一下东西先回事务所汇报!”
“……你不陪我去吗?”
“那种小伤你自己去啦!我很忙的。”
……臭女人!
等星月互相骂着对方的名离开,旁边的草丛里,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
有什么东西正在杂草丛生的废墟里穿梭。
那是一只灰白色的、像云朵又像棉花糖一样的东西。
它软绵绵的“身体”里填充着许多物件:半副白色面具、一蓝一靛的耳坠、一个破旧的兔子玩偶……它像只流浪的小狗,在地面刨着坑。
不多久,它从肮脏的废弃物里找到了它心心念念的东西——一柄匕首。
它心满意足地把匕首放进自己的收藏物里,绕了两圈后,缩在原地发呆。
这里,残留着它熟悉的气息。
它有些开心,身体从灰白色转变为彩色,还发出朦胧的光。
它寻着那股气息飘,飘了一半,一只穿着长筒皮靴的脚突然踩在它上方,将它踩进泥地里,发出“咕叽”声。
“迷雾恶灵……”踩住色彩的男人眉头紧锁,低声念出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封号。
“她来这里干什么?”
“呵……”男人身边出现一个皮肤溃烂、浑身遍布肉瘤的怪人。
怪人从肿胀的喉咙发出笑声,嗤笑背负巨大十字架的男人:“你在害怕吗?”
知晓她名号的人,没人不惧怕她。
业内的人都说,被「迷雾恶灵」盯上,最好是自我了结,能痛快不少。
她确实如恶灵一般:比起皮肉之苦,她更喜欢心灵之痛。
一但落入她手中,死亡便成为一种奢求。哪怕是没有自我意识的灵,在那片无边无际无穷无尽的白雾中,也会被她逼得暴走……
“她盯上你了?”男人问怪人。
怪人谈谈一笑,从身上抖落数团肉泥。
这些肉泥开始向四周蔓延,潜入废墟中,成为一只只新的蠕行体。
“我早就是个死人。”怪人抬起半溶解的双臂,抚摸自己胀起的、黏糊糊的脸庞,“何惧被她盯上?”
男人冷哼一声,把脚下那团软绵绵的东西踹走。
“让你那些肉球留意夜岚事务所的动向。”
“他们来这里,恐怕不是为了来旅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