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那几位遇害对灵使的报告。”
朴素的廉租房里，小满把一沓文件交给正在剪指甲的谷雨。
“啊、是！”没注意前辈回来的小姑娘慌忙把指甲刀丢去一边，戴上面具翻看那张张写有死人名字的纸。
查阅完毕，她皱眉抽出一份报告，盯着“归宿调查事务所”这行字思索。
遇害的对灵使有一个共同点：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且他们都接到了这家私人调查事务所送来的调查报告。
遇害原因，皆是私人调查事务所对灵态事件的危险度评估出错，导致对灵事务所派遣了低级的对灵使前去送命。
“多次评估出错，为什么还有事务所接收他们的调查报告？”谷雨不解，“当地灵监局没有介入吗？”
“认知断层。”小满把一杯热气腾腾的绿茶放在谷雨面前，“他们用某种手段阻碍了其他人对这件事的认知。”
“有三眼老太婆帮忙，我们才能接触这些信息。”
“奇怪……”进入工作状态，谷雨不再是那副担惊受怕的样子。
身为本次行动队长的她把面具上移，露出光洁的下巴与湿润的嘴唇，轻抿苦涩的茶水后，她吐舌，继续说：
“归宿调查事务所只是一家普普通通的私人事务所吧？他们没能力阻碍他人的认知。”
答案很明显，有某个势力正在暗中协助这家私人事务所，让他们向外发送错误的调查报告。
而能阻碍他人认知的势力……
她思考着，眉毛轻轻蹙起，问小满：“阻碍强度如何？”
“远不及失格者。”小满吹茶，看向窗外。
正是天明。
“对解放者的影响有限，应该是怪核或伤核级别的灵。”
这也就意味着，他们本次行动的敌人，最少是一名核级解放者。
不过，有清明在的话……
“向总部请求支援吧。”小满突然打断谷雨的思绪。
他知道谷雨在想什么，但……清明是夜岚事务所级最琢磨不透的一位对灵使。
她曾挡在同伴面前，用她瘦弱的身躯为同伴挡下致命的黑刺；也曾微笑地目送同伴被灵吞噬，张开五指摆手道一句“再见”。
“不要把她考虑到本次行动的名单里。”
小满提醒，谷雨坐直身子，翘腿摸着下巴沉思。
“事务所里有空的对灵使有哪些？”
“春分、夏至、小暑、立冬、小雪……”小满停顿一会儿，补充说，“小暑和小雪牺牲了，现在的小暑和小雪是新人。”
“考虑到我们可能要与2～3名解放者作战，申请把春分或者夏至调过来……”
咔——
门被推开了。
戴着鸭舌帽，拿着奶茶的黑发少女走进屋，她偏头看了小满和谷雨一眼，说：“再多调一些。”
她伸手，张开五指数数：“1、2、3……”
一只手不够，她放下奶茶，当弯下第七根手指时，她目光在小满与谷雨之间流转着，再次弯下一根指头：“一共八只。”
小满与谷雨稍稍瞪大眼睛，屏住呼吸。
八名解放者？！开什么玩笑！
哪怕是怪核解放者，那也是凤毛麟角的存在！这破地方怎么可能聚集那么多解放者？！
此次来调查的塑愿工坊虽说是都市里的顶级工坊之一，但一个对灵院也就四到五位解放者！塑愿工坊怎么可能……
等等！
小满站起身。
他想到了清明来这里的目的——她正在狩猎终末之声的人。
“……和终末之声有关吗？”
他沉声问，她笑着答：“哦呀、那伙人说不定是你们的队友？暂时是。”
“什么意思？”
小满追问，她竖起食指放在面具前，而后从她肩头的小机器人里传出声音：“你猜。”
“嘁。”小满咬牙。
知而不答，这是小满讨厌清明的原因之一。
“清明，我们能谈谈吗？”谷雨起身走近。
她是队长，清明是队员，调解队员间的矛盾是她的工作内容。
“谈谈？”清明把仅剩的右眼闭上，“啊！你想知道那个银色的火焰，是吗？”
谷雨动作僵住。
她瞳孔收缩，肤色瞬间变得苍白，眼角不停颤抖着。
“它就在你身边。”清明步步紧逼，用那不属于她的机械合成声奏着属于谷雨的哀乐，“你猜，它这次又会从你身上夺走什么？”
“清明！”
小满踏步挡在清明与谷雨之间：“我希望你那只眼睛看向的是敌人，而不是队友。”
“是吗？我们以后说不定是敌人？”她吸着奶茶，左右打量这间简陋的屋子，“浴室在哪？我住的酒店停水了。”
“那边。”
为清明指了路，等水声响起，小满叹气回头看向情绪明显不对劲的谷雨。
“没事吧？”
“嗯。”
她似乎丧失了所有的力气，没有了之前作为队长的风采。
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说：“前辈，我有些累，这边的事务能拜托您先处理吗？”
“恩，去休息吧。”
与谷雨擦肩而过时，小满看到了她攥紧的拳头。
她如此地用力，指甲刺破皮肤、嵌入血肉，满手鲜血。
谷雨的过往对他人而言并非秘密，事务所里的所有人都知道这名刚加入事务所不久的新人经历了什么。
那铺天盖地的银色火焰烧毁了她的家园，她的亲人、友人……所有陪伴在她身边的人都被银焰点烧，在她面前哀嚎、翻滚、奔逃。
最后，被烧得焦黑的他们横七竖八地躺在她身边，再也发不出任何声响。
此后，那个喜欢对着他人眼睛挤橘子皮调皮小姑娘，成了追逐银焰的对灵使。
银焰吗……
小满点了根烟，长吁一口气。
他没见过银色的火焰，但有幸见过那片被火焰灼烧过的土地。
那是比凝固汽油弹、白磷弹这类武器更可怕的火焰，大部分物品都被烧成了灰白色，风一来，漫天皆是尘埃。
可惜那次他正好在与一名堕落者战斗，使劲浑身解数将对方击败后，他也因灵力枯竭昏迷倒下，没能看到那场焚毁了谷雨家园的火焰是如何出现的。
和燃烧都市有关吗？
他猜测，又摇头否定自己的猜想。
燃烧都市比那东西更可怕，银焰吞没的是一小片地区，而燃烧都市吞下的……是一整座都市。
有空帮谷雨打听打听有关“银焰”的事吧！
他这样想着，洗浴完毕的清明站在浴室门口，用毛巾擦试着长发，问正在往刀身上抹沐浴露的刀。
“你说他什么时候能看见那场火焰？”
“啊哈！马上！小姐，他和她，马上就能见着啦……小姐！沐浴露跑进我眼睛里了！我干你的那个……”
清明没管正在和沐浴露瓶打架的刀。
她斜靠门框，饶有兴趣地盯着心事重重的小满。
她现在明白刀以前为什么喜欢捉弄她了。
这确实有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