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皇姐的话

作者:乃黄包 更新时间:2024/1/21 1:50:27 字数:2258

筠言带着平然在安国府过了新春,又一连住下半月,这才打道回东宫。

身为平然皇姐,筠言觉得平然到了该接受知识洗礼的时候了。

既然习武的心思已经没了,不能放任他每天借着采买的名头在菜市口和卖菜的婶娘和小姐姐聊来聊去。

于是,她找了个靠谱的先生,全程接替他出门采买的差事,他只需要等东西回来,拎个算盘出去对帐就好了。

如此一举两得,打算盘就当上算学,省下来的时间也不能闲着,抓紧时间给他安排了一位德高望重的老教习,上四书五经。

只看过程,一切尚且圆满,不能看结果,因为结果让她极为不满!

把老教习请回来后,仅仅只是第二天……

“捏都不让捏了?!”筠言抬起的手还空在原地,惯用的拇指和食指还是张开的,但没捏着平然的脸。

他竟然躲开了。

“先生说,男女授受不亲。”

筠言闷闷不乐地收回手,质问:“那不是《孟子》里的话吗?你才启蒙,背的应当是《三字经》。”

平然得意一笑:“先生夸我背得快,只给了一会儿《三字经》,又讲了些别的。”

其实老先生是考虑到两人并无血缘之情,男孩子嘛,总会长大,为免误入歧途,有些事儿早教早好。

可惜,他的雇主并不领他这份自作的多情。

“有事东西听听就好,老的东西传得太久,时局多变,改朝换代,很多话都不适用,要学会取精去糟。”筠言耐心指正。

平然听了,眼前一亮:“先生也是这么说的,所以他给我讲的都是‘流芳百世的圣人之言’。”

“……”

筠言小脸一黑,后悔昨天的决定。

很糟,她感觉自己养的平然被迂腐书生弄脏了。

什么圣人之言?懂不懂什么叫血浓于水?

一把屎一把尿,虽然不是她亲自把的,但怎么说也是真金白银养了好几年,一句“男女授受不亲”就不给捏了,这算什么?

平然是她养的小白菜,平时还充当用来解压的白猫一角,她不允许有人用不正当的古板言论把她的爱猫搞得乱七八糟。

“酸文腐儒的一句古板之言,有甚可信?从今天起,你只能信我的话,教习先生……我会另找一位更好的,你今天的话就当没听过,懂?”筠言再次抬手,作掐状,给他一次机会,自己把脸凑过来捏她的手。

“那不是腐儒说的,是‘ 圣人’说的。”平然眼睛瞪得滴溜圆,认认真真地从皇姐的话里挑刺。

“好,好……”

筠言皮笑肉不笑瞧着他:“那你虞平然是要听不曾与你见过一面,不曾与你喂过一口粥,不曾陪你说过一句话的圣人的话,舍了我这个平平无奇的弱女子?即便我自你牙牙学语起便照顾你衣食住行,教你走路陪你说话,以往种种也比不得你第一天认识的一个酸腐,从不知是谁抄录在纸片上一句‘圣言’,是吧?”

“没有啊。”平然听得心中羞愧,她越说,他脑袋低得越厉害。

皇姐比不上那些人吗?

不能够。

那是听皇姐的话还是听圣人的话?

答案不言而喻。

心中通透的平然乖乖凑上前去,伏小下底地道歉,任由对方在自己脸上掐弄,把侍女好不容易系扎好的头发揉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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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后,

晋国国境,

雪融冰消,春融花开。

浩浩荡荡的马车队碾过刚钻出土的嫩草,正赶回故乡的婉儿掀开马车帘子,好奇打量。

岸提边柳树成排的长湖,远远地便能看见支流,马羊成群,依偎在河流旁啃草喝水。

熟悉而又陌生,她以前就生活在这里,离此处不到二百里的故乡也是如此光景。

“娘,我们快到家了。”

婉儿感受着春意扑面,快意地喊归心似箭的娘亲。

但没人应她。

一路上对故乡趣事喋喋不休的娘亲,在此刻竟没一点儿动静。

“娘?”婉儿缩回帘子里,娘亲正端坐在位置上,倚着车身,嘴角挂着暖暖的笑,神情安详。

睡着了?

“娘,我们快到家了。”婉儿这会儿想到娘亲一直说要让她嫁人,雀跃的心情仿佛遭受重击,言语中的兴奋有所下落。

她晃晃娘亲,想着叫醒她。

可没有反应,

“娘。”

“娘?”

……

连着晃了好几下,娘亲面上仍保持着淡淡的微笑,身体一动不动。

婉儿如遭重击,身体随着马车晃动几下,半晌,伸手探母亲鼻息——凉的,没气儿。

娘,走了。

悲与喜的交错在短短几秒时交替,让她不知所措。

但意外并没有因为娘亲的寿终正寝停止,

一阵节奏急速的马蹄声传来,伴随着听不太清的狂呼,仿佛有人发了疯,在空旷的草原上大喊大叫。

“马贼!!马贼!”

不等婉儿反应,刀剑相撞的声音夹杂着马匹的嘶鸣,已经响彻马车四周,

她掀开帘子,一个人头咕噜滚进马车之内,脖颈断处还连着喉骨,看得她胃里一阵翻涌,

往前看,几个走位不好的女人背上挨了刀,几个穿着镖局制服的汉子不敌,从马下滚落,捂着皮开肉绽的胳膊嗷嗷叫。

婉儿捂着嘴退回车内,在马车底板抠搜一阵,打开暗板,躲进暗格。

铁器撞击,马鸣人嗷,分分秒秒都度日如年,

马车的暗格闷得像蒸炉,冷汗带着热汗一块流,衣服很快湿透了,头发贴在额前,痒也不敢挠。尽管知道此时最好不要有任何动作,可身体仍止不住地颤抖,特别是争斗的人误撞到马车上的时候。

这场斗争持续的时候没法确定,

直到婉儿彻底习惯了四周的血腥,汗流了干,干了又流,缺水缺得嘴唇发干。

血腥弥漫的小战场上爆发一阵胜利的高呼,众山匪齐呼狼老大,喊声震得马车都仿佛要打晃。

“大哥,女人死的活的都在这儿了,没有画像上的。”

“估计是刚才没看好,跑了。”

“随便找个骨相差不多的割烂脸拿回去交差得了,总不能空着手吧?那这趟不是白了嘛。”

“你他娘的懂不懂什么叫干一行爱一行?这是一次性生意吗?是不是干完这一票,兄弟以后就能回家养老了?这么搞道上谁还找咱们?”

老大发话,怒斥弟兄们得过且过的态度,及时阻止帮派名声的败坏:“丫头跑不远,分四队人马,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找,剩下的搜马车。”

窗外男人的交谈声声入耳,胜者不言而喻,接下来就是搜刮财物,翻找马车,就在婉儿绝望之际,又有一阵马蹄声疾驰而来。

这次喊的声音是女的,

而且全是女的,马蹄声也不乱,即便是婉儿也能听出井然有序的感觉。

接下来又是熟悉的一幕,

刀剑相撞,惨声不绝于耳,可这一回惨叫的全是男人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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