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灾人祸是很公正的,几乎每个皇帝在位期间都有。
庆帝在位二十年才有一回,国库还算富裕,粮草充足,还算是幸运。
只是派兵发粮的时候出了岔子,泥石流把赈灾的粮冲得一干二净。
具体是被冲了还是底下官员偷偷贪掉了,这个另说,还有更大的事情等着处理。
重新运粮过去耗掉的时间让白莲教钻了空了,
白莲教母施粥普渡众生,在饥民面前一声“苍天已死,黄在当立!”,反了。
坏消息:探子来报,反的地方离上京不远。
好消息:探子来报,反的地方离上京不远,人数不多,武器大多以锄头镰刀为主,军甲大多是竹子编的,及时镇压,再开仓放粮,问题不大。
此等重任,毫无疑问落在筠言头上。
倒不是让她带兵,
打仗不是闹着玩,年轻一代没打过仗,养尊处优的公主皇子甚至连死人都没见过,只会纸上谈兵。
执事带兵,储君随军。
庆帝对战事有些敏感,
毕竟老丈人家好几口子马革裹尸,剩下这根苗再放战场多少有些不合适。
可没办法,
她要是公主,庆帝能保她一世平安,但要当皇上,晋国龙武国这几年蠢蠢欲动,万一自己两腿一蹬之后打起来,怎么办?
谁让她是储君呢?
他现在只能管女儿一顿平安,管不了女儿顿顿平安。
不经历战事,怎知人命可贵,安定难得。
防胜于治,白莲教众不过万把号人,又大多数是饥民,不足为惧。
这把很稳的,
满朝文武抢着要跟去立军功呢,
大好机会,不如去这个未来女帝跟去渡渡金开开眼界,免得以后再有人揪着“女流之辈”四个字不放。
“父皇,儿臣请愿随军效力,望父王恩准。”随朝听政的大皇子朝鸿羽也想分一杯羹,打算在战场上一展风采。
“皇儿有心了,不过你皇姐一走,有很多事需要你代办,不便随去,在父皇身边效力也是效力,差别不大。”庆帝委婉拒绝,一个前线一个后方,还是大后方,差别大不大的,大家心里知道就好。
没别的意思,
他只是觉得这个儿子多少有点不识好歹。
别人三个分别掌兵符的执事都是亲信,在军中颇有威望,你跟去干嘛?
筠言出了事人家看在师傅是她外公的的份上肯力保,
你出了事谁想保?
怕是都巴不得你能在前线有个三长两短,在庆帝看来,他这不是想去军中效力,是想去看看人家的宝剑是否锋利。
商定两日后出师,叛乱地离上京只有半月脚程,粮草调配随行,筠言领了差事,打道回宫。
“皇姐,你要出远门吗?”平然摸到皇姐闺房。
他看见了,几个太监送来了几套束身的新装,还有一身打仗用的甲胄。
“东边有战事……小场面,我随军,过几天回来。”筠言正愁怎么和平然说,他倒好,自己跑过来了。
也行,省得她纠结别扭。
“几天?”
“也有可能是一个月,战事嘛,要东奔西跑,战场又瞬息万变,说不准的。”筠言想想,竖起两根手指,坚定道,“最多不过两个月,皇姐就回来了。”
“打仗的话……皇姐不会出事吧?”
“不会,别人不清楚,你还不知道皇姐多厉害吗?而且我几个师傅也会跟着去,几万人的大军,装备精良,不会出问题。”
“那我也跟着去。”平然跑进来,抓着皇姐衣角,一脸讨好,“我不会乱跑,你叫我干嘛我就干嘛。”
筠言脸色一沉,毫不犹豫拒绝,食指戳在他脸上:“去什么去?虞平然,我告诉你,别在这时候跟我耍什么性子,战场非儿戏,马虎不得。”
她是不打算来软的,主要是来不了,扭扭捏捏骗他说很快回来的~没事的啦……这些话不适合自己,她又不是婉儿,学不来那套茶里茶气的话,不如直接了当,来几句硬的,把他吓住。
平然挨了当头一骂,收起笑容,也不说话,手紧紧捏着皇姐衣角。
可怜巴巴的……
这是怕自己不回来了?
“装可怜也没用,去不得就是去不得,在家待着,待皇姐回来邀了功,让父皇批几日休沐,陪你去外边玩几天,嗯?”打完棒子,筠言适时发出糖果,捏着平然小脸,半蹲着说软话。
“好。”
出乎意料的,回答极其简短。
但他的手仍拽着筠言衣角,还绞了绞,让衣服缠着手。
“那你放手,皇姐要去试衣服。”那身甲胄是前年订制的,今年的还没来得及赶制,时隔一年多,她长高不少,也不知道还合不合身。
“衣服缠住了,放不开。”平然老老实实地交代,是她的衣服缠住了自己的手,不是自己的手拽着她衣服不放。
“??”
筠言又换回冷硬的颜色:“不放是吧?”
啪的一下,
筠言抬手拍他手背,随着一声响,一片红印烙在白皙的手上。
平然没继续硬气,挨了打就放手。
筠言对他见好就收很是满意,起身刚要走,才迈开一步,衣角又被人拽住了,硬走一步,拽着她衣服的小家伙被拖着跟过来,脑袋撞在她腰上。
“啧!”筠言回头又是一拍,这回没拍着,平然及时收手,免了一打。
两人大眼瞪小眼,一时无话。
“阳奉阴违?”
“是你自己说过不会走。”
“这个不算走,有事出门是公干,回来的日子也定好了,两个月之内。”
平然不说话了,只等筠言一走,他又跟上去,知道自己跑不过,怕她一个急走加速溜了,就扯着她衣服不放。
“你放不放?”筠言拧着眉头,见口头上的威胁没用,返回屋内,走到柜台前,拿出一根用旧了的马鞭,软乎乎的鞭子指着平然鼻子,目光如炬,眼眸中火苗跳动。
平然一点也没有要誓死抵抗的意思,很丝滑地把手抽回来。
只等筠言一转身,还没走两步,手又接了上来。
筠言把心一横,猛的抬手,鞭子在空中抽动,啪的一声破空响。
再回头看他,只是咬着牙紧紧闭上眼睛,面色痛苦——即使那鞭子并没有抽到他手上。
有过前车之鉴,上回在柳树上边拿软条抽的几条痕迹至今历历在目,筠言有些下不了手。
而且筠言很了解他的脾性,看他这副犟样,光靠打怕是得把人打晕了才行。
筠言把马鞭丢到一边,颇为无奈:“我后天才走……你放手。”
平然依旧维持原状,主打一个不信。
“皇姐什么事儿骗过你?放手。”
平然听了这话更不可能放了,
那些碎纸他两年多零零碎碎,他都快拼好了,而且还有娘亲的手札作佐证,
很多事情根本不是她说的那样,
她就是个骗人精。
但平然不说,特别是在她快要走的时候,怕她因为太丢脸,面子丢光了,以后不敢回来见他。
打是不可能下得了手的了,平然要死缠着打都不肯放手,筠言对此很是受用,肺腑之中充斥着一股养熟了的得意感,不但没气,还挺高兴。
见来硬的没指望,筠言只好折中,把他手抓着衣服的手掰开,化被动为主动,到哪儿都拉着他。
小孩子嘛,偶尔犯倔很正常,
这不是还有两天吗?
给他点时间思量思量,说不定过两天就想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