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并非真正的世界，‘他们’并没有在关注着这里……所以我还能勉强影响一些事物。不然的话可算遇到大麻烦了呢……”
纳尔斯甩去剑锋上犹未干涸的鲜血，随手挽了个剑花，收剑入鞘，转头对着身后说道。
满地的残缺尸体，缠绕不祥的黑雾，正汩汩地流着鲜血，染湿纯白的雪面。
脚边缓缓滚动的头颅被他一脚踢进了远处的深渊，不见回响。
“可以出来了，已经清理完毕。”
被大雪覆盖的岩石侧方，一颗脑袋长了出来，默默看向浑身沾染血迹的纳尔斯。
“走出这个吊桥，就算正式离开布加拉德地区了。”
纳尔斯看了一眼宛如天堑般斩裂大地的巨大峡谷，站在木桥旁边，等着那个娇小身影慌忙地小跑到他的身边。
“我现在身上很脏哦？”
但是璃似乎并不在意，紧紧地抱着纳尔斯的腰，上下摸索着，似乎在确认他的状况。
纳尔斯下意识地想要揉揉她雪色的头发，但是似乎突然间想到了什么，手在空中一僵，在身上找了个干净的地方擦了擦。
然后才揉了揉璃的脑袋。
她有些舒服似地哼了哼。
“走吧。”
灰色天空上盘亘着悠久不散的浓云，雪峰与峭壁交错下，形单影只的陌生鸟类发出凄厉的嘶鸣。
仿佛被捅入一刀的惨叫般，毫无征兆而绵亘悠长。
下方的深渊不可见底，唯有如同低喃般沉闷的风声不断响彻。
而这之上，是连接布加拉德与外界的唯一的桥梁，在冷风中微微摇晃着。
纳尔斯轻笑了一声，“吱呀”一声踩上了木桥，带着璃走在了深渊之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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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璃，你知道吗……这是一个被操纵的世界。”
纳尔斯轻轻说着。
他的面前是第一次见到花朵和蝴蝶的璃——她正蜷缩着身子蹲在地上呆愣愣地看着采蜜的过程。
走出积雪不化的常寒山区，走入这个可以迎来春天的外部世界。这些都是璃所未曾见识过的景象与事物。
这是……璃的宿命中，不应当存在的轨迹。
纳尔斯的眼眸中蒙上了一层阴霾。
“璃。你现在还想寻求死亡吗……？”
璃眨巴着眼睛看向纳尔斯，轻轻摇了摇头。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她躺在了草地之上，闭上眼睛，感受着太阳的温度。
世界很大……她小小地躺在无垠的绿色之中，抱着自己的膝盖。
“是么……”
纳尔斯也坐在草地上，垂下了头颅，无法看清楚表情。
他的嘴唇蠕动了一下，似乎说了些什么。
但是璃没有听见。
那句短短的话仿佛被风吹散了一般，飘荡向了远处的天空。
良久，他抬起头对着正在发呆的璃说道：
“走吧。趁着夜色还没靠近，要找到下一家旅店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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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信仰巫术、决斗、劫掠以及美酒的世界。
人们向各色的神献上信仰，以换取神秘的力量与庇护。
古老深山中走出的黑发与白发，在外世间也并非寻常。
发色凸显着其异教的身份。
众神纷杂，彼此不相容，藉由人类在世上划分着界限与统治。
这是谎言与混沌的时代，能信任的，唯有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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璃偷偷看向身旁的纳尔斯，又默默地移回了视线。
这一世轮回的纳尔斯，不一样。
明明应当在那个夜晚被虐杀致死，却逆改了宿命，完成了复仇。
他的身上有着异样的气息。
他认识自己……
明明应当随着轮回，一次又一次死在那个夜晚的他，叫出了自己的名字。
璃惧怕着这样的纳尔斯，却又全身心地依赖着这样的纳尔斯。
像是追逐火光的蛾子一般……她退无可退，无路可退。
但是这样的他，却处处小心地照顾着自己。
照顾着……死神的祭品。
这些时日以来，脱离着宿命的种种遭遇，是全新的体验。
她有了仿佛能够脱离的枷锁的错觉。
她不明白胸口处的感情是什么。
很痛苦。
越是感到快乐……便越是感到痛楚。
木头鸟徒具形体，终究无法飞翔。
她只能装作懵懂，只能装作一无所知，欺骗纳尔斯，也欺骗自己。
唯有这样才能高高地铸起壁垒，保护那颗一无所有的内心。
唯有装作享受孤独，才能忘记孤独。
即便下一瞬就是撕开伪装的利刃……在那之前，璃都会一无所知地紧紧依偎住纳尔斯。
这是她接受自己的命运，并向其妥协的方式。
无尽的轮回……直至最后的崩溃。
这一定……一定就是……
名为璃的存在的最终末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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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尔斯看了看身旁的璃。虽然察觉到她那一瞬的凝视，但纳尔斯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现。
对于璃的愧疚，对于自己的愧疚，对于世界的愧疚。
一切都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
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
他明明知道的，对于接下来的结局到底如何，他明明知道的。
他同样知道这对于璃来讲，意味着什么。
背叛……抑或是早有预料呢……
自愿成为众神的傀儡……只为了将复仇而将一切都引导向覆灭……引导向末世。
他唯有思想还是自由的……但却已经无法操纵自己的身体，无法操纵自己的一言一行。
现在的纳尔斯，并非纳尔斯。而是什么，别的存在。
那个给予他力量，让他在那个夜晚完成复仇的存在。
童年幸福家庭的破碎，以及数年的隐忍和挣扎。他并不后悔这一切，也并不后悔将灵魂献出。
他接受那个声音的提议，成为了永生者。
成为了别人口中，所谓神明的棋子。
而自斩杀那个土匪的瞬间之后，他的身体便不属于他自己了。
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在藉由“纳尔斯”这个皮套所进行的表演罢了。
他只能在幽深的一角，旁观着这个世界，旁观接下来故事的发生。
那个存在……到底想要将这个少女引导向何方？
这个世界……最终又将如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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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如计划般运转着。
看了看时间，似乎已经不早了。
于是将一切都暂停了下来，不论是画面中正在行走的路人，抑或是空中正在滑行的流云。
喝了一口茶，然后伸了一个懒腰。
已经通宵很久了呢……
但如果要避开探查，有必要多加入几层防护呢……他们毕竟也不是吃素的。
新的躯体也还有几处问题需要解决……不然之后使用起来，会产生某些排斥。
情况严重的话，也许至今所作的一切都会成为白费。
笑了笑，揉了揉有些发黑的眼角。
并非冰冷的物质……而是真正有着自我的灵魂。
看向静止的画面中，雪发红瞳的少女，眼角稍微柔和了一些，随后又变得冷硬了一些。
啊啊……是真的爱着她啊……
所以，在一切准备妥当之后……
你自嘲地笑了笑，然后眯了眯眼。
便只剩下让她死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