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响沼泽森林中央一间墨绿色小木屋的房门，纳尔斯后退了一步，静待屋内主人的动静。
身后的璃蹲在能蔓过膝盖的杂草之间，饶有兴致地看着两只蟋蟀打架。
然而，正扭打着的蟋蟀却突然间停止了动作——下一瞬，它们飞快地蹦跳着，消失在璃的视野中。
“吱呀——”
老朽的木门传来年迈的呻吟。璃扭过身子，看见纳尔斯对她点了点头，于是站起了身来，小跑向他。
纳尔斯等璃到了身边后，和她一起进入了小小的木屋，然后伴随着又一声“吱呀——”，他合上了木门。
似乎刮来了微风，让草地重新又扭动了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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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来自远方的旅客。”
苍老而略显沙哑的声音自黑漆漆的房间中响起。随着火柴点燃的声音，昏暗的烛火从盏台上摇曳而起。
璃看了看周围的墙壁，上面装满了悬空的架子，承载着一些奇怪的瓶瓶罐罐和塑像。
房间内有些刺鼻的酸腐味，勉强还能容忍。
一个佝偻脊背的老人正颤颤巍巍地折断了手中的火柴，将其随手扔进了一个桶中。
他转过脸来，布满皱纹的半张面容被火光照亮，露出有些诡异的笑容——而另外的半张脸则是隐藏于黑暗之中。
纳尔斯的眼睛有些无趣地看着面前有些瘆人的老头，而璃则是有些害怕地躲在了他的身后。
老人的身上披着破烂的青绿色蓑衣，到处都是断裂的织口和翘起的尖头。
老人随意地找了一把椅子，在木桌前坐了下来，面上始终带着诡异的微笑。
璃这时才发现他的一只眼睛没有瞳孔。
而下一刻，仿佛感受到了璃的视线，那只只有眼白的眼球似乎转动了一下。
“……”
璃揪住纳尔斯的衣服。
“……阿比霍斯，距离末世还有多少时间？”
纳尔斯突然间开口问道。
“十二日……你似乎早已明白这些答案呢……未知神明的长生者。”
被称作阿比霍斯的老者发出有些沙哑的“咯咯”声，大到令人不适的眼球转动了一下，缓缓落在了纳尔斯身上。
“你的名字是什么……？”
阿比霍斯很有兴趣地盯着纳尔斯，嘴里仿佛在咀嚼着什么一般。
“纳尔斯。”
“不……不不……我不是在问这个。”
璃有些不解地仰头，疑惑地看了看纳尔斯眯着双眼的侧脸。
“我不是你所知的任何一个存在。”
“呵呵……或许确实是如此呢……”
阿比霍斯没有在意纳尔斯的回避，纯白的眼球又一次转动了一下。
火光一瞬间摇曳了起来，在昏暗光线四处移动之时，璃看见房间角落的一颗奇怪头骨。
原本应该是眼睛位置的地方，如今只有两个窟窿，空洞地看向这里。
“你看得清这个孩子的未来么？”
纳尔斯握住了璃的手，面无表情地问道。
璃感觉纳尔斯的握力有点大。
“规矩……长生者。”
阿比霍斯淡淡地看着纳尔斯，声音中带着冰冷的笑意和警告。
然而，在纯白眼珠不经意落在璃的身上的那一刻，他愣了愣，然后将眼睛合上了一瞬。
“你有能力的话，至少能够意识到，这些规矩已经没有必要了。十二天后的末世会如期到来。”
纳尔斯也直直地看向阿比霍斯无神的眼球，似乎并不着急，只是这样说道。
“呵呵……看不清更远的未来，果然与你有关么……”
阿比霍斯笑了笑，这一次却似乎是发自真心的，觉得很愉快地笑了出来。
“又或者说……已经根本没有未来了啊……终于将我等解放的长生者。”
纳尔斯点了点头，似乎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转过身准备离开这里。
“你现在也在看着吧……域外的意志……借助长生者的谎言来终结世界的轮回。”
“最终知晓真相的老朽，已经死而无憾了……呵呵……”
“这个荒谬……而又该死的世界啊……”
正准备跨出小木屋的纳尔斯突然间睁大了双眼，僵在了原地，一时间没了动静。
璃有些奇怪地仰起头，看向面露惊愕和迷茫的纳尔斯。
他们的身后，阿比霍斯的眼睛正直直地看着纳尔斯的身躯。
那只剩眼白的诡异眼球，正直直地看向——
荧幕之前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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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站起身来，下意识地暂停住了这个世界，稍微冷静以后，又重新恢复了世界的进程。
“呼……”
你长叹出一口气，然后若无其事地操纵着纳尔斯的身躯，将璃带离了那间木屋。
阿比霍斯正是这个世界里最接近真相的存在，但同样也是不应该在这个时间段见面的存在。
但已经无所谓了。
已经确定十二天后会毁灭的世界，只能迎来无法逆转的末世。
布加拉德的那些人来不及找到新的祭品……这个世界将会自行迎来消亡。
仅此而已，现在的一切都不过是铺垫。
你不过是为了一己私欲推动了这个世界的毁灭罢了。为了拯救一个存在，而牺牲掉其它的全部。
事实上，这不过是一个沉默的世界罢了。
放任不管，也只会不断地重复着轮回，永远无法迎来新的转机。
就像是不断旋转的齿轮一样。
自己……只是想要带走璃而已……
你如此想道。
对全部的故事都烂熟于心，对所有的流程都倒背如流。
你只是为了一己私欲，而介入了这个世界，并将其从不断重复的轮回中，引导向毁灭罢了。
他们的死亡根本无所谓。
因为你想做的，从来都只是带走一个存在。
你看着那个躯体，微微笑了笑，然后想起今日剩下的、其它还未完成的工作。
被自己介入而产生漏洞的这个地方，马上也要迎来其它的家伙了。
即便是这样偏僻的地方，他们也会很快地循着味道跟过来介入，寻找乐趣。
即便是已经被废弃的这里。
你操纵着纳尔斯的身躯，微微眯了眯眼。
谁都别想妨碍你的计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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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尔斯有很多很多的事情瞒着自己。
璃一直知道这些事情。
那个恐怖的老人说的话也好，他有时候表现出的奇怪动作也好。
纳尔斯不是纳尔斯，至少不会是无数次轮回时，死在那个夜晚的存在。
但即便不是人类，璃也愿意跟着他，愿意放下防备。
实际上，自从突然间明白了纳尔斯并非人类之后，璃的心中反倒坦然了很多。
也许，这个世界上愿意爱着死神祭品的存在，根本不会是人类吧。
但即便如此，璃也已经没有了其它的选择了。
成为怪物身边的存在，又如何呢……？
璃第一次想着……
作为人类真的很辛苦呢……一切的一切……
如果说死神对璃作为祭品的身份很满意，那么，纳尔斯也一样吧？
最后的最后，在一切的温情都结束之后。
自己会乖乖地成为他的祭品。
就像无数次轮回的那样……
所以，请告诉自己吧……
璃这样对身边微微睁大了双眼的纳尔斯这样，突然地开口恳求道。
哪怕只有一次……
想要知道，你真正的心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