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小时候,我一直希望像鸟儿一样在天上自由自在地跳舞。
十岁的时候,第一次听说“地心引力”这个东西。当时我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有了天空,却还要有这个东西呢?它让身体变重,长不高,跑不快,跳不起来,要是没了它,不久可以轻轻松松上楼梯了吗?引力真讨厌!
可是其他人不知道怎么想,他们听到我的问题都会笑,一起玩的小伙伴们也好,老师同学也好,爸爸妈妈哥哥姐姐也好,他们都没有好好回答我,为什么?
在我的印象中,只有一个声音回答过我,那个黑黑瘦瘦的男孩,用倔强的眼神,赞同的口吻,回答我的话。
“是啊,引力真麻烦。以后能和你一起飞就好了。”
那是发生在我十一岁夏天的对话,男孩如今只能在我梦里出现。
习小飞·旧教学楼·某教室
2
现在已经是十七岁的夏天,记忆中家附近的公园,曾经被我用来跳皮筋还刻着我身高的树,堆了好多座城堡的沙坑,全部消失不见。
第一次缝的歪脖子娃娃也不知道哪儿去了,以前穿过的连衣裙现在成了超短裙,小学三年级脸红红地参加文艺演出的照片倒还留着,作为触发我妈“其实你小时候还是淑女过的”诸如此类感慨的道具。
我小时候就很野吗?
现在提出这个问题,收到的回答,大概就跟以前问“为什么有了天空却还要有地心引力”所收到的差不多。爸爸妈妈脸上会浮现出暧昧的笑意,我知道他们会说“你不记得了吗?当年方圆十里之内最淘的假小子就是你”,所以我就懒得再问,女生要野一点才不会被欺负,这也是他告诉我的。
对了,如今对于这个问题,我是怎么想到呢?
我已经知道了为什么会有地心引力,可我还是很讨厌啊!就比如说明明知道吃鱼有好处,可我还是讨厌吃鱼一样。
常识有时就是束缚人的枷锁,我就是想飞,谁让我的名字就是习小飞呢?
习小飞·旧校舍·某教室
3
午休时间,从校庭林间漏出的阳光洒进教室里,化作轻盈悦动的音符,写就窗外蝉鸣的五线谱。
当我还是野性假小子的时候就曾经抓过几只蝉来研究它们的身体构造,为何它们能如此长时间地发出我叫破喉咙也发不出来的声音呢?
后来还是没明白,只好放弃。而不知不觉地我也长到了可以轻松发出充满女性魅力的尖叫声的年纪,像现在一样一个人坐在窗台上缅怀以前的光荣事迹。
其实除了我之外,教室里还有个介于男孩与男人之间的讨厌鬼。
校服的西装外套不知道丢哪去了,衬衫领子也不扣好,带着自然卷的银白头发,棱角不清不楚的脸型,慵懒的表情,还有那副傻里傻气的黑框眼镜,构成了我面前这个看上去一点也不可靠的莫晓晓。
明明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家伙,为何能占据这样一片空间呢?
这里与其说是教室,不如说是莫晓晓的办公室。拜他所赐,虽然只有两个人却几乎无立锥之地。
门口是几只大玻璃柜,里面的书尽是些我不认识的文字写成,墙角一堆破铜烂铁挤成一团,墙上挂着奇怪的面具和圆盘,还有一个横匾上面写着个张牙舞爪的“易”字,据说是出自他师父手笔。不过最占地方的还是那张大得离谱的弧形桌子,就算在上头并排躺四五个人也绰绰有余吧,要那么大的桌子干啥呢?
我问过他,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茶桌”。事实上他现在就是在喝茶,真是暴殄天物啊?
话说回来,自己悠哉游哉靠着扶手椅喝茶看书却让女孩子坐窗台,真过分!
“习小飞同学,我坐着你站着不是应该的吗?你就别在意了!”
莫晓晓头也不抬,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了句“真是的,每次觊觎我的桌子都要对我怒目而视,你的心思还真好猜……”
“谁觊觎你的桌子啊?我要那东西也没用!”
“NONONO~~这你就不清楚了吧?它可不仅仅是茶桌……”莫晓晓伸出右手食指对我晃来晃去,他的手指像属于钢琴师的,可他说不会弹钢琴,真浪费。
“是是,它还能当床用吧?”我走到桌边,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也可以啊。”他依然埋首于那本枕头厚的书中,手指不摇了,有节奏地敲着桌子。
“可以个头啦!”
我从桌上胡乱堆积的书里抽出一本,重重拍在那个自然卷的脑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