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妮卡预料中的发展,魔王无法与勇者匹敌。
勇者在一场场战斗中锻炼出的战斗意识,足以弥补并压制单纯依赖魔法量的优势,并无多少战斗经验的魔王。
即使他的动作并非毫无犹豫,但身为魔王的妮卡在战意上与勇者的差距也是不言自明。
没有人,包括妮卡自己,期待着魔王的胜利——大概魔族,也早已习惯于魔王每一次复活后的落败。
那么,迎来这样的结果也是理所当然。
只是...命运,即使结局并未改变,她是否确实偏转了它的方向?
面前的勇者,让妮卡对自己的行动稍微更多了一些信心。
战场范围内的这片雪原,积雪早已被融化殆尽,显露出寒冷坚硬的土地。
自己的鲜血,能否为这片大地解除封冻?
“动手...笨蛋勇者”
并没有妮卡想象中那样疼痛,银白色的长剑在一瞬间刺穿了她。
在圣火对伤口的灼烧之下痛觉变得模糊,明亮的火焰反而驱散了冬夜的寒意与死亡的冰冷。
未持剑的另一只手,轻轻接住了失力的少女。
让妮卡得以倚靠着勇者,不至于就那样倒在地面上。
“谢谢...最后,能让我试着为你...起一个名字吗?”
“勇者...游星?...有马?..巴尔伽..?”
勇者注视着魔王越发虚弱的笑容,但少女仍坚持着那份明快的语调,拒绝勇者对她施以任何同情与悲戚。
“嗯...果然还是尤卡吧,就决定是你了。
如果觉得不好听的话...你也可以之后再为自己改名”
“在你不再...只是勇者之后,姓名,一定会需要它。”
已经足够了。
能够在最后不仅仅是以魔王,而是以妮卡的身份与尤卡相见,真的太好了。
白色的世界在妮卡的眼前展开,她最后的意识,也随之融入了那洁白的光亮中。
......
碎裂的声响,那究竟是什么的破碎?
“妮卡...?”
在梦境以外,他终于第一次发出自己的声音。
但少女已经进入沉眠,无法听到到勇者如同婴儿发出的第一声啼哭,最初的呼唤着她的姓名的话语。
蓝色的灵魂溪流,不,并非溪流,而是江河,
灵魂的江河从少女的体内逸散,形成如同光晕的圆环,只是就那样环绕着他,仿佛仍眷恋着什么而不愿就此散去。
但勇者的灵魂已经充满,在无数的战斗中他的容器中已经盛满了光芒,无法再承载这样一份灵魂的流量。
最终如同终于放弃了一般,她散作满天星辰,在这一片天空之下,降下了一场蓝色的大雪,渗入这片荒凉的土地。
她的心脏...
心脏...要逃走了?
仿佛不愿再被束缚于将死的躯壳,少女的、魔王的心脏倏然从体内跳出,如同具有生物的本能一般想要跳跃着从眼前的少年面前逃开。
“怎么可能...让你逃走!”
如同发泄着自身的情绪一般,勇者死死捉住了这诡异的心脏,这玷污了她死亡宁静的带有魔法气息的“新生命 ”。
只是因为妮卡最后的嘱托,他才没有当场砸碎这诡异的“生物”。
他也并不打算将它交给教会。
然而,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形之下,异变突然发生。
海风与海浪的声音在一瞬间归于沉寂,万物彷佛臣服于绝对的静谧之下。
如同静止画一般,海浪凝固在了拍打向悬崖的那一刻。
不再流动的风,不再摇曳的森林,如同幻觉一般变得极不自然的世界将勇者团团包围。
然后,世界彷佛瓦解一般,彻底崩溃。
首先是褪去了全部的颜色,然后,一切事物具体的形态也随之融化,徒留下一些黑色的线条,在白色的世界画布之上勾画出一个个孩童涂鸦一般的造物。
突兀的,在这片荒诞沉寂的白色世界中,不知从何处传来了整齐而宏大的合唱——是教会唱诗班的合唱。
是在那梦境的预言中,教会渴求的“世界的更新”。
在歌声中,勇者的意识几乎就要如同那时的梦境,再次溶解在这苍白的世界。
但他手上的那颗依旧鲜红的心脏突然间变得异常灼热,生生将勇者的意识以灼烧的疼痛唤醒。
“为自己而许愿。"
妮卡留下的话语在勇者的耳畔回响。
原来,她早已预见到了现在这样的发展吗?
但是许愿?他究竟要许下什么愿望?
勇者看着眼前彷佛是虚假梦境的世界,他曾踏过的漫长旅程,变成了只需要几步就能一个个到达的实心黑“点”。
红色的心脏发出光芒,将阻碍他前行的黑色迷雾照亮。
勇者。于是向前。
踏出一步,如同疾驰马车窗外闪过的景象,他看见了只剩下黑色线条的人类与魔族,彷佛无穷无尽的在苍白的世界中被分解出来,随之进行无尽的战斗。
踏出一步,那依稀仍然能够辨认出轮廓的本应还是废墟的城市,被一次次烧毁,又一次次复原。死了的人站起来,站起来的人又死去。
踏出一步,是勇者已几乎遗忘的家乡,毁灭的不同形式如同无声的默剧,在勇者面前依次上演,没有得救的可能,唯有必然的毁灭。
勇者无法完全理解这些景象,但是,他模糊地明白了其中真正的恐怖。
“命运”...“虚假”...“孤独”,这些感受化作的破碎词语,大概不足概括魔王所感受到的百分之一。
如果,勇者眼前的荒诞就是她所看到的世界...
勇者宁愿她不是如此坚强的存在,只需陷入疯狂就好,那一定会比她一直在这样的世界中维持着自我更加轻松。
魔王妮卡的痛苦来源,勇者终于得以浅薄地理解。
为了结束她、自己、与这个世界生灵的苦痛,他所应该许下的唯一愿望已然明晰。
圣火近在眼前,线条构成的骑士人形早已失去了原有的机能不可能再阻拦勇者。
勇者单膝跪下,向眼前,这世界中唯一仍是如此洁白而鲜活的存在许愿。
“圣火,请解放这个世界!让它再无绝对的命运,再无预设的永恒!”
......
于是
“事就这样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