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着那踪迹，鱼厌涵落在碎了一地的月光上，伸手提起落在地上沾满了灰尘的大氅。
再往前走几步，一地的枯竹叶上赫然躺了一个人影。
那人影躺在夹着黄土的叶堆里，冻得蜷缩成了一个实心点。
望着白宁这幅模样，鱼厌涵眉角轻颤，数年前她同样以这幅姿态俯视着他。
只不过那时候黑烟隆隆，灰烬漫天，白宁浑身都成了一个焦炭模样，黑红相间的手伸在她脚下……
鱼厌涵默不作声，将白宁从地上一把抱起来，只身一跃回了宗门里。
不出一分钟，白宁便安安稳稳地躺在了自家屋子的地上。
一只玉手凑过去，伸出纤指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弹完鱼厌涵站起身，下山到广场上去找未晞素衣二人。
和她们说了一声人找回来了，便挥挥衣袖回去了。
人找回来了，放下心头大石，未晞舒一口气，便去到春秋堂，正巧遇见回来的玉娘。
“玉娘，师兄已经找回来了！”
“当真！？”玉娘一声疑问脱口而出。
“自然，师父找着的。”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那就这样。玉娘早些回去休息吧，回头过些日子让师兄亲自来给你道歉。”说完未晞拉着素衣大步流星，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独留玉娘一人站在春秋堂前，站在一簇簇烛火里，影子扯得瘦长。
……
等未晞素衣回了峰上，那木屋里头已经燃起了灯火，还飘出些菜香。
一开门，只见他们师父鱼厌涵已经在桌旁一口一口地吃着饭菜。
“你们回来啦。”白宁揉揉脑袋，朝着开门二人笑。
“嗯。师兄你下次可不能再喝酒啊！除了师父，我和师姐，还有玉娘都一块找你了。你可要好好想想该怎么补偿我们。”未晞双手叉腰，一副嗔怪的模样。
“辛苦你们，我以后肯定是不喝了。——你们先吃着，我再去炒个菜。”白宁把头缩回去，接着拿出几个蛋，做完后他拿着食盒将饭菜一一装进去。
提着食盒，白宁一边朝门外走去，一边开口道，“你们先吃着，我去春秋堂一趟。”
看着他出了门，未晞鼻子嗅嗅，眼睛眯成缝，嘴里咀嚼的力度都大了一些。
迎着月光晚风，白宁一步步走在山道上。
一到春秋堂，白宁便拜托人将玉娘喊了出来。
望着玉娘扑闪着眼睛走出来，他将食盒放下，“吃了吗？”
“……没。”玉娘瞧瞧那木头食盒，知道了眼前的人大概是什么意思之后轻轻摆了摆头。
“那来吃饭吧，刚做完，还是滚烫的。”白宁拍拍那食盒的提手。
“好。”玉娘跟着白宁一起走到广场一旁的亭子里，走的时候还顺走了一根蜡烛。
烛火轻跳，食盒一开，其中香味便似花开出来。白宁将里头最大的一份端出来，那是一盘金黄色的蛋包盖在饭上。
“稍等。”白宁从食盒里拿出一把刀，在那蛋包上轻轻一划，里头晶莹的蛋汁伴着清香缓缓流下。“蛋包饭，你先尝尝。怕你觉得味道太单调，我这还带了别的菜。”
白宁又接着从食盒里端出其他菜，不过都是一小碟，并没有那么多，毕竟只是带的一人份。
将筷子递过去，白宁看着玉娘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
他没问，玉娘也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默默地吃着，吃着吃着就把所有饭菜都给扫干净了。
这就已经是足够好的回答了。
兴许是以前看番的时候，看见里头啥玩意一吃都回答好吃好吃，白宁都觉得敷衍虚伪的很，于是便不太喜欢听别人这么说了。
但事实上，他现在作为厨师，还是挺香亲耳听见别人说自己的饭菜好吃。
于是离开时白宁开口了。
他问，“玉娘，好吃吗刚才的饭菜？”
只见玉娘凝脂似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润，她莞尔一笑，“好吃，比宗门里那个玉露楼的饭菜还要好吃！”
白宁握紧食盒的提手，嘴角上扬，“那就好，那就好。那，那我就回去了。”
“好，白师兄一路小心。”
“诶。”白宁转过身，踏着自己的影子往峰上走去。
玉娘依旧在烛火前伫立，望着远远的身影一点点淹没在夜色里。
想起方才在亭子里的种种，她不自觉地稍微低下头。
少女的心思，大抵只有本人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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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沿着路回去，白宁随手推开门，再关上。
一抬头，嚯，师徒三人正地凝视着他。
瞧他一眼，鱼厌涵便闭目养神。
未晞眼神仿佛就要吃了他，倒是素衣的眼神最是普通，双瞳好似平静的海水。
“额……”白宁讪讪地笑了笑。“你们还没走呢。”
“师兄……”未晞秀口将二字吐出，还特意脱音。“你是不是出门的时候多带了桌上没有的。”
平静的语气里好像藏着什么，让白宁后背直发凉。
他连忙逃荒似的钻进了厨房，一边擦着额头的汗一边手忙脚乱地做出来三份蛋包饭端了出去。
低着头坐在一边，白宁静等着三女发落。
未晞鼻子嗅了嗅，“嗯……就是师兄出去时候的味道。
“师兄啊师兄，为什么有新菜要瞒着我们呢，明明……明明我们也去找你了。”
白宁听着心头打颤，匆匆开口道，“师兄知错了！”
噗的一声，未晞有些得意地笑出了声，“哈哈哈，师兄还和以前一样呢。对了师兄，你应该还没有吃饭吧，快过来一起吃吧，我的可以分给你喔。”
白宁脸上哭笑不得，走过去等着未晞投喂时，素衣也把盘里的分了一半多出来，二人在先，鱼厌涵也分了一些出来。
吃着被投喂来的饭时，白宁想着再也不能喝酒了。
回想今天一整天，多半六个时辰脑子是不清醒的，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自己这酒力当真是下水道级别的！
不过结果算是好的吧，自己没被拐走啥的，师父师妹心情也没有变差。
吃过饭，他长舒一口气，这个教训自己可得好好记住了。
目送三女离开后，今天的日子就算是圆满结束，白宁在门口站了一会，吹了吹峰顶熟悉的冷风这才把门合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