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的一个月里，白宁总是隔几天就做一场梦，梦里他一直无意义地奔走，而梦醒之后全然不记得梦里发生了什么。
这让他颇为苦恼，但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毕竟自己梦一醒就不记得内容，随后的一天里，梦的影响又很快消失不见，乃至于白天干活的时候都忘了有这回事。
十二月中旬一天上午，白宁去一趟镇妖塔，下棋时他发现老李打瞌睡的次数变多了，坐在一旁的时候就睡着了，头低着嘴里还流出些口水。
额头鬓角处甚至都已经出现了深褐色的老人斑，反观老彭，只是皱纹多而已，如何形容？一个年轻的老人。
可是离开时白宁又不好单独拉着老彭问老李是不是要驾鹤西去了。
仙人不知道究竟有没有，但老李肯定不是仙人，即使是修炼之人，生命也同烛膏，终归有燃尽的那一天。
白宁在门前叹一口气，再紧了紧衣领。这几天不知道是不是天气更冷了一些，让这净是石头做的镇妖塔也冷上了不少。
推开门，白宁刚迈出步子，迎面走来一个眯眯眼，负手朝他点点头。白宁也点点头回礼，这人他以前从镇妖塔离开时见过几次，但他是谁，白宁也不清楚。
大概是某位长老吧，白宁想着。
有这样的想法很正常，毕竟白宁基本都待在清剑峰上，有大会的时候也不一定会去，弟子比武也只会去看个一两场。
为何？徒增烦恼无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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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内，老彭拿来一件裘衣给老李披上，幽幽地叹了口气，“你再不说，可就没机会和别人说了。另外你的事我和陆小子说了，你我不认识多少人，接替你的人让他去物色好了。”
“好……好，没问题啊。”老李靠在一张躺椅上，那是前不久白宁送来的。“老彭啊，我们在这镇妖塔待了多久啦？”
“两百年吧。”
“噢，也有这么久了。”老李闭着眼睛，“你……还记得你小时候的事吗？”
“这么久，哪里记得。”
“呵哈哈，我倒是还记得。”
老彭闻言目光落在他身上，“那你讲一讲。”
“好哇，讲一讲就讲一讲。”
笃笃笃……一阵敲门声响起。
“诶，肯定是陆小子来了。”老李睁开眼，露出那熟悉的笑，“进来！”
门被推开，正是那个眯眯眼。
只见他弯腰作礼，“李前辈，彭前辈。”
“陆小子，快来。”
“小子这就过来。”
“我要讲讲我年轻时候的事，你……啊，有空听吗？”
眯眯眼微笑着道，“小子洗耳恭听。”
“我小的时候啊是从家里逃出来的，那时候饥荒闹的厉害，都人吃人啦，爹娘要拿我和老五去和别人家换小孩吃，当晚我就和老五跑了。
“可是没吃饱饭，哪跑得远，第二天就给出外的人瞧见了，老五跑得慢被抓住，我就接着跑，跑到饿昏了，醒的时候一抬头，一个老神仙抓着我呢。
“我问他，你是神仙吗？他说不是，后来我才知道修仙呐，我就给他磕头让他教我。
这后头几百年枯燥得很，修炼修炼，和人斗法，然后抢宝再接着修炼……”
老李平静地诉说着，最后声音越来越小，直到他干瘪的嘴巴只是张着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老李！老李！”老彭见他没了动静，探出手摇了摇他盖在裘衣下的身子。
“李前辈！”
老李忽然又睁开眼，露出笑“瞧你们，我还没走呢。”他偏头看向眯眯眼，“陆小子。”
“小子在。”
“要尽快找到人来。少了人一直压着，那些妖孽可就不安生起来了。”
“明白。”
“好啦，就说这么多。你们也别担心，我一时半会不会走的”
……
白宁回屋的路上总能看到有弟子三五成群地往演武场去。
这些人大概都是想要参加年度弟子比武的人，都想去练练手，好赢得一个好名次。
比武的奖励白宁看过，功法丹药、兵器灵石，无论哪一个都是修炼之人所渴望的。
他们向左，白宁向右。
白宁抬头看天，呵出一团白雾。自己未必不想向左去，未必不想和未晞素衣一样学习师父的剑法，未必不想像素衣一样右手执剑，悄然而立，站在擂台上睥睨台下的所有弟子。
又呼出一口气，白宁笑着摇摇头，“该回去做饭了。今天得把新阵法给学会咯，还有冰棱符，回头再去玉娘那儿瞧瞧。”
自上次从玉娘那儿取了衣服，白宁就感觉心头像是被塞进了什么，有时候整个身子仿佛不是由脑子指挥，而是由心里的那玩意来操控了。
这算是恋爱吗？他不明白。
以前母胎solo三十年，女孩子的手都没牵过，他哪里明白恋爱是什么感觉。
只是如今他将手缩进袖子里，稍微暖和一点的时候，心头发热，熟悉的身影就在眼前晃。
吃过午饭，白宁便又下山，提着食盒直接奔着春秋堂去。
而玉娘也已经站在柜台旁和女招待聊着天。
“玉娘。”
“白师兄！”
从一周前就是这幅模样了，二人走出去找一个地方一起吃饭。
“繁雨，你说那两个人结为道侣好吗？”
女招待转头看去，“刘姐！嗯……很好啊我觉得，很般配。”
“是吗……”
“刘姐是觉得他们不适合在一起吗？可你之前和我说的……”
“我并没有觉得不合适，只是有些担心，担心他们以后的日子。”
“船到桥头自然直嘛刘姐。他们以后要是结为道侣，一起努力没什么困难的吧，他们两个的修炼速度又很接近，更何况白师兄是鱼峰主的大徒弟啊。”
刘姐沉默不语。她是支持白宁玉娘在一起的，但她总是心里有些担忧。
玉娘来到这儿六年，从小丫头到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自己是看着她长大的，总想要让她好。
虽然玉娘也叫自己刘姐，但她觉得自己又是姐姐，又像娘，她也担心玉娘会不会受委屈，日子会不会哭。
这样的感觉总是萦绕在她心头。但她知道，这样担心终归是没用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