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恩被魔女养大的孩子。
他永远也忘记不了,那个在火海之外,站立在清冷的月色下,脸上露出张狂与张扬的可爱笑容,用可爱的姿势掀起衣角的少女,还有那双直视着他,非常好看的,难以忘记的蓝色眼眸。
那是他一生无法忘记的场景。
“我还以为这个村庄被魔族那群家伙烧光了,没想到还有一个臭小鬼还活着……那个眼神,你想活下去吗?既然这样的话,要不要来陪我打发时间?”
金色的长发映着月光的弧度,漂亮得像是野白梅延伸的枝干一般,就连空气中弥漫着的焦炭味也被淡淡的香气跟着晚风吹散。
少女的眼神随意到里像是在看一只路边垂死挣扎的流浪狗,没有丝毫的人情味可言,口头上说出来的话像是某种帮派收小弟一样的发言。
那时他还没能意识到,眼前站着的少女,是传说中被称作极恶魔女的存在。
眼前的少女此时于他而言,虚幻而又美丽,让那时濒临死亡的他感到不真实感,可是求生欲望的作祟让他几乎是挣扎着张开了口。
“——”
沙哑的声音在燃烧的废墟上响起。
声音像是在悲鸣,又像是在求救,在火焰燃烧,劈啪作响的废墟中,细微到几乎难以察觉。
他到底说了什么?
救救我?
不想死?
想要活下去?
当时他到底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开口的呢?
对于这件事,他已经忘记了,只是在听到他说的话以后,少女以洋洋得意的姿态,踩着泥土与砖瓦之上,带着张狂得有点好看的笑容,发出“库哈哈哈哈哈”这样标准反派笑声,向他伸出了手。
“那么,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对他而言,是金发的少女将濒死的带他从破碎的瓦砾与毁坏房屋的废墟中带回家,将他从即将被残红吞噬的黑暗中拯救出来。
被魔女收养的这几年这几年他忘记了很多东西的细节。
没办法,他并不是像自家老妈那样的长生种,能够对过往的事迹如数家珍;也不像老妈的挚友那样,能够通过吸血共享记忆。
他只是一个人类。
但是即便如此,他仍然清楚地记得那一晚,当少女使用魔法的时候,光芒染在少女的身上,将魔女那身漆黑的洋裙浸得雪白,就像她整个人都在发光,耀眼无比。
就像是传说中的女神一样。
那是小小的他在当时质朴而又直白的想法。
将魔女当作女神,如果是在现在外面的人听来,大概会笑出声吧,但是对当时的邓恩来说,金发的少女此时就是女神的化身。
至于知道眼前少女是传说中的魔女,已经是被带回家以后的事情了。
魔女在这个世界并不是什么好的称谓,不如说,对人们来讲,魔女们是让人们所忌惮着,恐惧着的存在。
她们比起人类这一类普通而又渺小的存在,更接近怪物。
她们有着远超普通魔法师的魔力亲和,她们的岁月比起人类更加悠长,她们的性格比起魔族还要反复无常,这也就导致了在很长的时间里,在人类的统治者看来,魔女甚至比魔族来的可恶。
然而,每当他向少女说起这件事,并询问缘由的时候,金发的少女却从来没对此表示过任何的在意,甚至还会露出一如既往、张狂的,邪恶的,但是有些好看的笑容,伸出手摸他的头。
伴随着柔软得温暖的触感从头顶传来,那一如往常有些大大咧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人类什么的无所谓啦,关我啥事!臭小鬼天天这么多愁善感,明明这么小一个,还没什么实力,你以为你是勇者吗,还要来一套拯救少女攻使其羞涩的戏码?快醒醒!要不要我拿水枪滋醒你啊?”
每当他金发的少女说完还不忘冷哼一下,似乎显得有些鄙夷。
当时被这么说的时候,还以为是心中的计划暴露,后来才发觉,那只是她无心的话语。似乎在少女看来,勇者似乎理应是那种擅长善良,强大,情感细腻的人。
这件事之后也就不了了之,少女并没有发觉到他想要成为勇者的意图。
那么,自己为什么要成为勇者呢?
这件事其实在前往王国的路上,他也不止一次地问过自己。
虽然有对于自己老妈说的那些,比如不想再让悲剧在别人身上发生,不想再看到往日生机勃勃的村庄化作一片火海与废墟,希望每个人都能与自己在意的人在一起……
嗯……怎么说呢,但是果然最重要的还是,希望能够帮自己老妈正名吧。
极恶魔女。
那是收养自己的少女,那位如今个头都比自己矮一截的老妈的外号。
并不是什么好的含义,不如说从极恶两个字的字面理解,就足以知道收养自己的魔女所做之恶在人们的口口相传中,已经到了‘最大之恶’。
关于自己那位老妈的传闻有许多,而这些都比自家老妈的‘挚友’经常传达给他家,即使那位金发的少女总是对此嗤之以鼻,对此不屑一顾,但是自己还是听到了些许。
传闻她毁灭了幸福美满的村庄。
相传曾经击退魔族的英雄死在了她的手里。
据说某个国家被摧毁在了她的手中。
而这些事给人们带来了恐惧,而这些事迹在一代又一代的传唱后,逐渐让少女背负上了‘极恶’之名——
即使屠杀村庄的缘故是村子里早已是披着人皮的怪物,持续毒害着过往的行人。
杀死传闻的英雄是因为对方早就被邪神污染,在最后清醒的时刻向着魔女请求着死亡的安宁。
毁灭国家是因为国民对信仰病态的狂热给周围的其他种族带来了灭绝性的灾难。
也许这一切在小小的少女看来并不重要,她只是随心所欲,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就像少女口中总是嘟囔的那样。
‘人类什么的无所谓啦,你差不多得了’。
可是即使如此,他还是想为少女正名。
要问为什么的话……
因为在很早以前,他就决定了,他是少女所拯救的小狗:如果少女受到了不公的对待,遭到了本不应该的迫害,他也会以自己的方式,向着那份不公,那份迫害发起反抗。
一开始就并非像少女所说的救赎,只是想让对方能够得到属于自己的,理应得到的对待。
仅此而已的愿望。
所以——
他踏上了属于勇者的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