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老赵信守诺言,早早起床和面,将和好的面,放在暖和的地方发酵,然后去了附近的草市,买了新鲜上好的羊肉回来,剁成细馅,再去院子里摘几颗大葱、姜蒜切沫拌入其中。
待面发酵好后,便开始一个一个地包了起来,等到日上三杆,众人起床时,老赵已经将白白嫩嫩,香气扑鼻的大【馒头】端上了餐桌。
众人看到桌子上的美味【馒头】,全都睁大眼睛,睡意顿消,待沈月岚一口下去,那鲜香的汁水瞬间冲击了她的味蕾,美味,真是美味。
看着三人捧着【馒头】开心地大口吞咽的样子,甘月胧一脸歉意地老赵说道:
【真是麻烦您了,为了这几个孩子,让您老如此折腾了】。
老赵满脸笑意,拿起一个【馒头】就是一大口,向甘月胧摆了摆手,说道:
【仙姑那里话,这饭呐,就是得一起吃才香呢,老道我这些年,也少有这么好的胃口,不妨事,不妨事的】。
言罢,又是一个【馒头】下肚,甘月胧见其确实开怀,便不在多言,沈月岚见老赵吃的这么开心,也很高兴,但总觉得缺点什么,整幅画面缺点什么。
啊,对了,是酒,沈月岚想起《水浒传》里,那些绿林好汉们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场景,也不知道老赵喜不喜欢喝酒。
沈月岚记得自己兜里,好像还有之前在游戏里,抽奖抽中的联动白酒,于是沈月岚碰了碰欢颜,让她装模作样地往屋子里跑一趟,把自己丢在角落里吃灰的,那瓶白酒拿出来,给老赵尝尝鲜。
于是,甘月胧就看到了让她颇为困扰的一幕,沈月岚拿着一瓶六十多度的白酒,想要推荐给老赵尝鲜,而老赵自认酒量不错,便要沈月岚给他满上一大碗。
沈月岚错误的认为,古人喝酒动辄十几坛子,他们的酒量一定不错,于是也没有反对老赵的要求,就给他倒了满满一大碗。
老赵见那酒瓶乃琉璃制品,其中酒水颇为清澈,还直夸沈月岚的酒是好酒,是琼浆玉液,然后直接闷了一大口进去,还不等他细细品味,率先入喉的酒水,便一下子刺激到了老赵的喉咙,口中未曾下咽的酒水瞬间喷了出,开始疯狂咳嗽起来。
老赵一边咳嗽,还一边说什么:
【咳咳,好酒,咳咳,真是好酒,真够劲的,咳咳,琼浆玉液也不过如此,倒是我高估自己了,可惜了那口甘霖。】
而沈月岚则手忙脚乱地,收拾着自己惹下的残局。
甘月胧抽搐着嘴角,看着眼前的惨状,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放弃了,无奈地叹了口气,眼不见为净地,从蒸笼里摸了几个【馒头】回到屋子吃去。
而事情的最后,剩下那半瓶白酒被老赵像宝贝一样珍藏了起来,作为交换,老赵给沈月岚寻摸了一批果酒回来,而沈月岚也尝到了宋代人最常喝的黄酒,
第一次看到酒坛里的东西,沈月岚还以为老赵是在糊弄自己,因为坛子的酒实在太过浑浊了,最后在问过甘月胧后才知道,这的确是古人常喝的浊酒。
有诗为证,杜甫的【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中的浊酒便是沈月岚眼前的玩意。
老赵拿走的那种酒,从清澈度上,在古代则被称之为清酒,因为工序颇为复杂,非常贵重,李白的【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馐直万钱】中的金樽清酒,指的便是这样的。
沈月岚尝了一口那醪糟一样的黄酒,嫌弃地吐了吐舌头,喝不太习惯,感觉还没有那些果酒好喝。但沈月岚也没有退回给老赵,毕竟是老赵送给自己的。
而且之前没看出来,老赵还是非常喜欢喝酒的,而且喜欢喝好酒。但现在再回去拿酒,已经不太赶趟了,不过古代的酿酒之法,倒也没有现代那么复杂,沈月岚觉得自己可以尝试一下。
于是,沈月岚在之后的三年里,没研究会别的东西,酿酒的技术,倒是从无到有地学会了,现在道观的里里外外,都被她埋遍了酒坛子,而且她还时常花钱,请老赵帮她搜罗宋代的各式各样的美酒。
比如【如倾潋潋蒲萄酒,似拥重重貂鼠裘】中的葡萄酒;又比如【拼沉醉、金荷须满。 怕年年此际,催归禁籞,侍黄柑宴】中的黄柑酒。
还有什么梨酒、海棠酒、青梅酒、竹叶酒、羊羔酒、桂花酒、醍醐酒等等,几乎现在市面上能找到的酒,都被老赵收集过来,买给沈月岚了。
搞的甘月胧时常抱怨老赵,过于宠溺沈月岚了,老赵闻言时常笑而不语,最后是两人背着沈月岚一块,将她埋了三年的黄柑酒挖了出来,一起偷喝的时候,他才怅然若失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这些年,我大概明白了,你们几个到底是怎么回事了,你们之中,你的眼神深邃,与你对视如临深渊,你的年岁恐怕不小。】
【那两只小的,看似孩童,实则是式神一般的存在,非人哉。】
【只有明岚那孩子,才是你们中唯一一个正常人,我说的不错吧。】
甘月胧沉默许久,略带自嘲地说道:
【不愧是一代帝皇,看人洞若观火,一言中的,虽然我对你说我岁数大,有点不开心,但你说的不错,确实如此。】
老赵闻言哈哈哈大笑,连忙起身向甘月胧赔不是,弄得甘月胧哭笑不得,一阵鸡飞狗跳后,老赵才继续说道:
【正因如此,明岚与我相处时,时常将我视为祖公(爷爷)。我赵大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明岚既然真的拿我当她的祖公,那我自然也要行祖公之责,百倍疼爱回去才是。】
【我这辈子失去的太多,兄弟也好,妻儿也罢,皆往事不可追矣,难得碰到个没什么坏心眼的孩子,就想着好好关照一番。】
【这只是老朽的一番私心罢了,应当没有坏了仙姑的筹谋吧,哈哈哈。】
甘月胧闻言翻了个白眼,心里骂骂咧咧,吐槽他是个滑不溜秋的老东西,但当着老赵的面,也只能举杯饮酒说不碍事,因为确实没有妨碍到什么。
【明岚是好孩子,老朽一介凡人,眼看黄土没尽,陪不了她几年了。】
【我看得出来,她十分的信任你,视你为恩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啊,仙姑。】
老赵说完这两句之后,便不再多言,而是埋头喝了起来。但甘月胧却听懂了他的意思,他在维护月岚,他觉得自己没有真正接纳月岚那孩子,他怕他走后,自己会对月岚不好。
甘月胧又好气又好笑,她偷瞄了一眼,隐藏在角落里的一片衣角,撇了撇嘴角,最终还是放弃了自白。将杯子里的黄柑酒一饮而尽后,又给自己满上一杯,借酒消愁。
虽然自己被当成了敲打对象,有些不爽,但不得不说,月岚是幸运的,能在相隔千年的宋代,遇见一个对她掏心掏肺好的人,是一种莫大的幸福。
但老赵对自己的控诉,甘月胧可是不认的,甘月胧自己可是将月岚,当作接班人来培养的,怎么可能会对她不好呢。
只不过自己的确太老太老了,老到已经无法再容纳下某些情感的存在,因而看上去薄情寡义了些。但若是真是无情,又怎会留在里世界耕耘万年呢。
这世上,又有谁明白能自己的心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