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州之后便是伊州,也即后世的哈密地区,本来沈月岚想作个大死,不再北上伊州,而是继续西行,走一条更为古老的路线,即穿过数千里的无人区,途径楼兰古城,沿着塔里木河河床抵达焉耆城。
这条线路本来也不是不能考虑,作为已经废弃了数百年的贸易路线,这条道路几乎与无人区无异,沈月岚等人可以日夜兼程地赶路。
但考虑到伊州、西州之地严格意义上也属于西域的范畴,秉承着绝不错过的原则,沈欢颜最终还是驳回了沈月岚的提议,选择继续沿着天山一线行进。
【主君,咱们都快到伊州了,但有一个问题,咱们好像一直都没考虑过。】
【啊,什么问题?】
【白老爷子好像并没有给咱们提供,像是小蛮画像之类的东西。】
【啊,无所谓的,等到了伊州,你就专找三十上下的中原女子,看她的腰细不细,舞跳的好不好,要是能满足这两项的人,大概率就是小蛮了。】
【至于白老爷子给的画像,你就别肖想了,就华夏这边的写意画,那画出来的东西跟真人那完全是两回事,有和没有,没什么区别。】
【那起码也有个参照不是,整个西域的人口加起来,虽说比唐国少多了,但那也只是相对而言的,百万人口还是有的吧,找一个小蛮,宛若大海捞针啊。】
【若是无缘,便何该如此,倘若有缘,我们自会与她相见。】
【吕某懂,吕某懂,有句词是这么说的,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孺子可教也。】
有赖于沈月岚的屯屯鼠属性,一行人在前往伊州的路上,完全没有断过顿,一路上好酒好菜好风景,那可真是比在沙州城内还要快活。
【呜呼,还真是望山跑死马呀,明明三日前就已经看见天山了,结果到现在都还没飞到山脚下,西域还真是广阔啊。】
【广阔是广阔,但寸草不生也是真的,咱们这一路走来,见到的绿洲屈指可数,而且多数都不稳定,这也是绿洲文明始终无法占据主流的原因吧。】
【但美也是真的美啊,在那万里黄沙中,忽然迸现一抹清泉绿树,虽说咱们不缺水吧,但在见到泉水的那一刻,心情都忽然变的美丽了呢。】
【那是当然了,在沙漠里,水就代表着希望,植物更是代表着存活下去的可能,任谁看到了,都会心情愉悦啊。】
【是啊,是啊,不过也有扑空的时候就是了,就是那次海市蜃楼,吕某都以为咱们已经到伊州了呢,结果冲过去后什么都没有,除了沙子就是沙子,给吕某弄的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别抱怨了,咱们能看到海市蜃楼,已经是件很幸运的事了,多少人想看都看不到呢,对了知微,我记得你有拿手机拍照来着,让我看看效果怎么样?】
【唉,别提了,根本拍不清,非得是长焦镜头,才能留下一二倩影。】
【这样啊,那是多少有些遗憾了,不过没关系,咱们还要在大漠中驰骋一段时间呢,总会遇到合适的机会的。】
【嘿,主君放心,长焦镜头和摄像机吕某已经托人采购了,要不了多久,我们就能拍到海市蜃楼了,到时候我给你们拍的美美的。】
【哦!那就拜托知微了。】
伊州者,伊吾也,自汉代以来就是古丝绸之路上的交通重镇,素有【西域咽喉,东西孔道】之称,而这里最为出名的就是甜瓜了。
所谓的甜瓜,即是后世的哈密瓜,其瓜圆而长,两头微锐,皮多,或间青花成条,隐若有瓣,按之甚软,剖则去瓤食肉,多桔红色,香柔如泥,甜在蔗蜜之间,爽而不腻,惟止渴较逊。
早在公元前二世纪时,甜瓜就已经开始在敦煌地区广泛栽培了,《太平广记·阴贵人》记载:【汉明帝阴贵人,梦食瓜,甚美,时有敦煌献异瓜种,名穹窿。】
唐初诗人骆宾王,也在《晚度天山有怀京邑》中,有过【旅思徒漂梗,归期未及瓜】的表述。
除了哈密瓜外,伊州的羊肉也都极具特色,在明清时期经常作为贡品上贡京师。
伊州作为中外交流的十字路口,形成了既有游牧特色又有农耕特色的独特羊肉食文化,用蒸、煮、烤、炒、涮、扒等简单的烹制方法,就能凸显出伊州羊肉的原汁原味。
烤全羊、手抓肉、火燎羊、火堆焖肉、扒肉、羊排、戈壁烤肉、石板烤肉、腊羊骨肉、熏肉、风干肉、羊肉焖饼等一系列菜品,都是当地的颇具伊州特色的羊肉美食。
【啊呜,怎么又是羊肉啊,虽然确实挺好吃的,但再好的吃食吃多了总会腻的呀。】
【没办法啊,主人,这边的气候就是这样,不适合种植业的发展,但却适合牛羊等食草牲畜的生存,这边的人都以牛羊肉为主食肉类,我们也得入乡随俗不是?】
【而且不但伊州如此,西州、焉耆、龟兹等广大西域地区,全是这种吃法,可谓是食肉者的天堂啊。】
【嗯,虽然我也挺喜欢吃肉的,但这玩意吃多了是真的顶啊,哈密瓜也有点甜的过分了,偶尔吃一次,确实颇为甘美,但吃多了齁得慌啊,还有没有别的吃食?】
【嗯,这边的大枣和葡萄也很有名啊,都特别的甜。】
【额,算了,算了,我还是出去找人吧,至于晚饭,给我准备点烙饼和牛奶就行了。】
【好的,一路顺风哦~】
虽然沈月岚教导吕知微的时候,说的头头是道,但当她自己开始出来找人的时候,一时间也有些摸不着头绪。
她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思来想去了许久,最后选了一种最笨最懒的法子,守株待兔,没错,就是当年姒局长对付她的那套。
于是不久后,沈月岚的算卦摊子就在伊州这片土地上,再次支棱起来了。
沈月岚花了点小钱,租了处阴凉地,把摊子一支,遮阳棚一挡,也不吆喝,就优哉游哉地躲在角落里喝茶看书,偶尔有女子经过的时候,抬头瞄上一眼。
说老实话,如果沈月岚现在不是女子之身,那她这种偷窥行为大概很快就会被人举报,然后被抓进大牢里好好教育一番。
但很遗憾,她现在是女子,所以是不会有任何事情的。
就这样,沈月岚去摆摊,负责探查那些经常外出的女子;吕知微当女先生,负责追查那些书香门第;萧玉环当采花贼,专门负责窥视那些一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最后的沈欢颜,则负责三人的后勤工作。
而众人在这样辛苦耕耘了半个多月后,得到了一个相当无可奈何的结论,那就是小蛮不在伊州。
伊州城的女子几乎人人都会跳舞,却不是人人都腰细,腰细的主要都是一些十六七岁的少女,超过三十岁的多数都会发福变胖,但问题在于沈月岚她们就是要找三十岁以上的。
所以很遗憾,沈月岚等人并没有在伊州找到她们的公主殿下。
事实上,她们在西州、焉耆、龟兹等地的结论大抵相同,小蛮并不在天山南麓的这些城池当中,所以她们不得不继续走下去,朝着下一个目的地,疏勒城进发。
疏勒者,汉属西域三十六国之一,曾与焉耆、龟兹、于阗、碎叶并称为【安西四镇】。
是的,你没数错,因为一些众所周知的历史原因,【安西四镇】其实是有五座的,碎叶与焉耆是竞争上岗的。
【月岚,安西四镇的故事,很悲壮吗?】
【嗯,很悲壮哦,华夏古代最有血性的军人尽数埋骨于此,安史之乱后(公元755年至公元763年),吐蕃趁机大唐兵力空虚之际侵占了陇右﹑河西诸州,安西四镇与朝廷的通道中断。】
【但四镇唐军仍坚守各镇,根据记载,在贞元五年(公元789年),高僧悟空回国时,安西四镇仍为唐守。】
【他途经疏勒镇,会见镇守使鲁阳;到于阗镇,见到镇守使郑据;到龟兹,见到四镇节度使﹑安西副大都护郭昕;到焉耆镇,见镇守使杨日佑。】
【然而此时,河西通道已然断绝二十六载,玉环,人这一辈子,有多少个二十六载啊?】
【……】
【没有人知道安西四镇陷落的具体时间,只知道在贞元六年(公元790年),吐蕃占据了北庭都护府,并在公元792年,攻破西州,完全占领北庭,而此时,河西通道已然断绝三十五载。】
【安西都护府与北庭都护府唇亡齿寒,安西四镇陷落的时间,应该不会晚于这一时间。】
【三十五年吗?在没有任何希望和援助的情况下坚守了三十五吗?】
【是啊,坚守了整整三十五年,当年那批留守四镇的唐军耗尽了一生,也没能等来他们的大唐啊,安西和北庭就那样陷落了,最后还活着的那批唐军,该有多绝望啊?】
【那种孤立无援的境地的确令人绝望,但是月岚,我想他们是无悔的,能够坚守阵地三十年不失,作为军人,这比什么赏赐都要荣耀。】
【这样啊,安西四镇,这里还真是一个见证了大唐军人最后荣光的土地啊。】
【大唐啊,魂归来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