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优奈站在镜花音的位置上时,才切身体会到了她是什么样的感受。
台下的所有人,都投来充满期许,无比炽热的视线。
那一道道视线,仿佛一只只长而扭曲,如藤蔓一般互相纠缠在一起的人手,想要抓住镜花音,将她全身上下每一寸有价值的地方都夺走。
优奈感受到了其中不可名状的压抑、压迫感。
尤其是当她说出刚才的那番话后,这种感觉变得更重了,她仿佛看见对面的那些人,眼睛全部开始发红,都想要吃了自己似的。
然而即便如此,优奈也毅然决然地把话又重复了一遍:
“花音小姐不打算加入你们任何一方!拍卖会结束了!大伙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说完后,优奈暖和的小手就抓住镜花音冰冰凉凉的大手,拽着她逃也似的离开独登台。
这突如其来的奔逃,让镜花音第一时间有些懵。
但她跟在优奈的身后,看着那摇晃着的红色大尾巴,让她感觉自己仿佛抓住了一串火光,带着她走出黑暗的笼罩。
两人就这么一口气直接跑出了圣心院,来到了江城的街道上。
“哈……哈……跑的有点……过于用力了……”
优奈双手撑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
喘了好半天后,她稍稍缓过来一点劲,转头对镜花音问道:
“花音小姐,擅自替你做了决定……不好意思,但咱刚刚实在看不下去了。”
“谢谢你,小优奈,你救了我。”
镜花音心有余悸地说道,“我刚刚……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还好小优奈你机灵,替我解了围。”
优奈微微有些脸红,随后双手叉腰道:“那,那可不?咱可是狐,必须机灵哇!”
狐耳狂抖,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得意的不行。
“如果没有小优奈替我解围……我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镜花音捂着头,脸色苍白地说道。
“啊?这……”
优奈打量一番镜花音的状态,不禁皱眉问道,“花音小姐……难道你就没有想过拒绝吗?”
“想过。”
镜花音垂下眼帘,“但如果我拒绝的话,不就相当于接受另一边……”
“当然是全部拒绝呀!”
优奈忍不住打断道,“花音小姐真是的,怎么会这么想呢?怎么总是光顾着考虑他人,从不在乎自己呢?”
“在乎……自己?”
“对呀,你并不是必须要回应他人的呀!像刚刚那种情况,花音小姐直接全部拒绝就好了!”
优奈气愤地说道,
“刚刚那些人的表现,那是想跟你合作嘛?他们那分明是想得到你,把你吃干抹净呀!哎,其他势力的也就算了,真没想到叶老板居然也会这样!”
镜花音陷入了沉思。
她在细想优奈刚刚说的话。
【你并不是必须要回应他人的】
【全部拒绝就好了】
这种态度,她以前从来都没有想过。
身为凡人的弃婴,被捡回仙界生活,为了报恩,镜花音渴望着被人需要,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证明她自己存在的价值。
所以她从来都不会拒绝,只要自己能做到的,总是会回应他人的期待。
刚刚被圣心院以及几大修炼者势力邀请,让她产生了强烈的“被需要感”,但又不好轻易拒绝其中任何一方,所以整个人就僵住了。
这一期间,镜花音感觉越来越痛苦,仿佛快要窒息,幸好优奈编了个理由替她解围,将她拉了出来。
现在仔细想想,痛苦的原因,似乎并不是她【不知道该拒绝谁,选择谁】,而是她不懂得【为了自己,全部拒绝】。
见镜花音沉默思考的样子,优奈不禁叹了口气,抠了抠脑袋,暗暗想道:
“真不知道花音小姐在仙界,到底是怎么过的日子。现在看来,她还得好好学习,如何‘做人’啊。”
不过,居然是自己这么一个妖怪,来教镜花音如何“做人”,还真是有够微妙的。
就在优奈这么想着的时候,她忽然眼角余光一瞥,看到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在悄悄朝她们靠近。
最重要的是,那身影是从圣心院的方向来的。
“什么人?”
小狐妖冲那边的人影高喊道。
镜花音回过神来,转头看了过去。
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
奢华的装束打扮,精致的妆容造型,以及身上掩盖不住的窘迫感。
正是“江州锦鲤”,夏家大小姐夏一桐。
“呀……花音姐姐,又见面了。”
夏一桐主动开口,扭捏说道,“说实话,那天我们吵架过后,我一直都很后悔,想要跟你道歉。但……我不知道该怎么找到你,所以……”
“没关系。”
镜花音神色微动,淡淡应道,“已经过去了。”
优奈见状皱起眉。
嗯?
这位大小姐,怎么个事儿?
她见过夏一桐,早前被叫去圣心院,领取拍卖会邀请函的时候,看到的那个执意要见叶咏,然后被驱逐赶走的某家大小姐,就是夏一桐。
能在拍卖会现场看到夏一桐,优奈本就有些意外了。
结果现在听到她和镜花音的对话,优奈又意识到了什么。
那个丢掉花音小姐的“朋友”,该不会就是这家伙吧?
“花音姐姐……很厉害呢,如果下次还要洗炼仙魔遗物,可以来找我呀?我们夏家是专门制造生产洗炼石的。目前市面上流通的,品质最高的洗炼石,源头就出自我们夏家。”
夏一桐对镜花音说道,
“有了品质最高的洗炼石的加持,花音姐姐想必一定能洗炼出更加神奇的仙物的。”
明明夏家产出的洗炼石,已经接连翻车,但夏一桐说出刚刚这些话时,却是面不改色心不跳。
不仅如此,夏一桐多次强调自家的洗炼石“品质最高”,仿佛是想让镜花音意识到她的地位很高,跟她合作绝对是好事似的。
夏一桐的目的很简单。
通过这种方式,缓和与镜花音之间的关系,和她重新成为好姐妹。
再然后,夏一桐就能利用镜花音,得到无穷无尽的利益了。
可还没等镜花音回应,一旁的小狐妖又看不下去了,上前冲着夏一桐说道:
“打住打住!这位大小姐,你不太对劲哟!”
“……什么?”夏一桐看向优奈,有些莫名其妙。
“咱的耳朵可敏感了,刚刚清楚地听见你说自己很后悔,想跟花音小姐道歉。”
优奈有理有据地说道,“但你只是在想而已,现在也没有跟花音小姐道歉呀?甚至还自说自话地要给花音小姐提供洗炼石。”
“你该不会是想就这么糊弄过去,根本就没打算道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