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月听后微微有些失神。
跪下？
她居然叫我跪下？
无月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居然能从那位大师姐口中，听到这两个字。
她从小到大，只有在面对师尊风华上仙的时候下跪过。
镜花音虽是大师姐，但无月从未把她放在眼里，只把她当做工具。
区区一个工具，竟然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还敢让我下跪？
如果是平时的无月，肯定对此不屑一顾。
然而此时此刻，无月面对的，可不是平时的镜花音。
镜花音展现出的不仅是以大师姐的身份，教育师妹的姿态，更有着真正的“山海之主”的气场，散发着不可名状的压迫感。
无月吞了吞口水，娇弱地开口道：“大师姐，我……”
“我叫你跪下。”镜花音直接打断无月的话，
她这般压抑情绪的低沉声调，比起厉声的呵斥，更给人带来压迫感。
即使无月内心不服想要反抗，身体也本能地服从，跪了下来。
“我……我真的是想要帮助你啊，大师姐。”无月抬头看向镜花音，仍然坚持自己刚刚的那套说辞。
镜花音只是扫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道：“把头低下。”
仅此一眼，便让无月失去了与她继续对视的胆量。
无月不得不把头低下。
“抬起手，掌心朝上。”镜花音继续说道。
“……？”
无月服从照做，同时内心疑惑又慌张。
大师姐……这是想做什么？
等等……难道说她要对我……
“啪！”
就在无月想着的时候，突然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便是从手掌传来的刺痛感。
“咿！”
无月本能地叫出了声，她看向自己的手，赫然看到了两道长长的红印。
而镜花音的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根细长的枝条。
再看她身后的树，其中一处树枝有被掰断的痕迹，显然是镜花音“就地取材”。
无月一脸惊愕。
人间的凡物……竟能伤到我？
还有大师姐，她居然真的——
“啪！啪！”
“咿！！啊！！”
无月再次发出痛叫。
她那双从小到大一件粗活都没做过，一直被细心呵护着的娇嫩掌心，被枝条抽打的皮开肉绽，血都渗了出来，在掌纹上纵横流淌。
“大师姐，你居然打我？！你居然为了一只狐狸精打我？？！”
无月一下子就忍不住了，眼眶里开始有泪水打转，抬头对镜花音大喊大叫起来，
“我只是想要帮你！我有什么错！？”
“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小优奈遇险的时候，你没有去救她呢？”镜花音淡淡问道。
“因，因为这家伙跑的太快了！我以为她能跑掉啊！谁知道她竟然被抓到了？”
无月继续狡辩，甚至把锅甩给了优奈，指着她发泄道，
“是她自己没跑掉！跟我有什么关系？大师姐，你以前从来不会对我这样的，现在却要为了别人而怪我，还打我！”
“我不理解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到底哪里做错了！？”
镜花音听到无月将责任甩给优奈，先是一愣，随后抬起玉手，毫不犹豫地一耳光扇了过去。
“啪！！”
随着清脆的声音响彻夜空。
无月白玉般的小脸，瞬间肿起半边，整个人像是被打傻了一般，一脸失神迷茫。
接着她薄唇开始颤抖，瞳孔地震，后知后觉地捂住那被抽肿的半边脸，颤巍巍地看向镜花音。
身为仙界偶像，美丽精致的脸蛋，是无月最重要的宝物。
从来都没有人，敢打她的脸。
镜花音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被所谓的“工具”狠狠地扇了一耳光，无月本该发怒癫狂，歇斯底里。
可她却在看到镜花音的脸后，瞬间泄了气。
“别再对我撒谎了……”
镜花音脸上的愤然与愠意敛起，她紧咬着苍白的嘴唇，看着无月的眼神中，充满了苍凉与心寒。
“你是仙，不可能看不出优奈和那些人的力量差距，你知道她一定跑不掉的。结果你却一直躲在这里，连一眼都不肯去看她。”
寒风吹拂镜花音的长发，几缕乌丝贴在她的脸上。
她一字一句地问道：
“你这不是想，等着小优奈去死吗？”
“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呢？你们之间明明毫无关系不是吗？”
“你做这些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镜花音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次对无月灵魂的拷问。
“我，我……”
无月本可以很轻松地编造出一万个理由，随便糊弄欺骗镜花音。
就像她以前那样。
这是她最擅长的事情。
然而现在，镜花音看向她的眼神，仿佛照清了她内心深处的所有阴暗面，让她产生了一种被看破的窒息感。
再加上掌心和脸颊不断传来的火辣辣的痛感，导致她一时语塞，编不出理由，甚至连最简单的“我没有”这种自我辩解，都说不出口了。
见无月沉默，镜花音闭上双眼，颤抖地呼吸片刻后，默默把手中的枝条给扔了。
“走。”
“什……”
“我叫你走。”镜花音淡淡地说道，“从今往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说完后，镜花音便转身离开。
她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怒声呵斥。
她无比平静，却道尽了失望。
上一次转身离开，是镜花音把山海交付给了无月，希望她们两人都能走向各自正确未来的好聚好散。
然而这一次，镜花音走的决绝。
看清一个人的真实面目，有时候只需要那么一瞬间。
听上去很容易。
但最难的地方就在于，能不能清醒地抓住那一瞬间。
镜花音还在山海的时候，从未想过其他人的不好，总是把一切问题归咎于自己。
那时候的她，“清醒”地知道自己必须报恩。
但如今她离开山海，来到人间，心境已与以往不再相同。
面对什么人，就用什么样的演技，演什么样的戏。
无月向来都是这么做的。
镜花音以前太单纯，太好骗，无月只需要稍微演一演，就能成功掩盖真相，骗取她的信任。
无月早已习惯这么做，也早已习惯，把镜花音当成“只需要稍微演一演，就能骗过”的存在。
也正因如此，当镜花音恢复“清醒”后，无月“稍微演一演”的力度一下子就不够了，漏洞百出，被镜花音直接看破。
可即便如此，镜花音还是给了无月两次机会。
如果在刚刚鞭挞的过程中，无月诚实坦白一切，并好好道歉谢罪，镜花音说不定还会考虑原谅她。
明明镜花音的“原谅”，已经是如此的廉价。
无月却仍一直在对她撒谎，直到最后都没有坦白，甚至还把责任全都推给了无辜受到伤害的小狐妖。
无月亲手把镜花音，推到了她最不想面对的结局前。
镜花音不得不回忆过往种种，判断揣测无月是不是每一次都在骗她，愚弄她。
每回忆一件往事，每揭开一个真相，镜花音就相当于亲手在自己的心口，刺上一刀又一刀。
她那颗伤痕累累，不停滴血的真心，终究是凝结成了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