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灵羽殒命于裂界秘境的时候,江应寒已经逃出了墨韵阁,逃离了墨城。
身为“影子”,她当然有着逃跑的实力。
只不过因为精神与意志被控制多年,让她从未有过逃跑的想法。
墨灵羽最后点醒了她,拯救了她。
而关于墨灵羽的死讯,是江应寒一个人流浪了许久后,才无意间听说的。
得知是因为自己搜集的“情报”有误,导致墨灵羽身亡后,江应寒当场就丢了魂,就此陷入深深的负罪感,夜不能寐,魂不守舍。
她曾想过自尽谢罪,随墨灵羽而去。
但想到墨灵羽最后的愿望,是希望她能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好好活下去,为了不辜负她的愿望,江应寒最终选择继续苟活。
也就是在这一时期,她深陷自我挣扎之中,性格开始变得怪异、别扭。
这一年,她才十四岁。
后来,江应寒寻到了“像正常人一样活下去”的道路。
那便是和大部分修炼者一样,互相结识,为伍,一同探索裂界秘境。
做出这一决定,江应寒鼓起了相当大的勇气。
因为当年就是她的“失职”,带回了“错误”的情报,才害的墨灵羽殒命。
然而,造化弄人。
尽管江应寒鼓起勇气再探裂界秘境,尽管她当时找到了同伴,尽管一切看起来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但因为一次夜晚休憩时做噩梦,说了一些梦话,导致她的人生又回到了起点。
那一晚,江应寒说出了对自己害死大师姐而自责懊悔的梦话,被同伴听见。
第二天,同伴们询问江应寒的过去,为了得到同伴们的信任,江应寒选择了坦白。
本以为同伴们能够接受她的过往,结果没想到的是,她直接被赶出了队伍。
在这之后,她的名字和“事迹”,竟不可思议地在圈子里流传开来,没有人敢再邀请她加入。
受此打击后,她也像是入了魔怔一般,为了加入他人,像“正常人”一样活下去,而想尽一切办法。
这便是她成为探路人——死士的开端。
可时至今日,她仍然没能成功。
同时也随着一个人误闯进她的世界,她突然不再像之前那样继续头铁了,难得地停下了脚步。
“大师姐,我现在很迷茫……”
跪在墨灵羽灵位前的江应寒,缓缓抬起头,注视着灵牌,轻声说道,
“我遇到了一个奇怪的人。”
“她比我大,长得很漂亮,身材也很好,是个很温柔很好的人。”
“为什么说她奇怪?因为……她对我太好了。”
“明明只见过寥寥几次面,她却帮我治疗伤口,每次做饭都会给我单独准备一份,我到外面的时候,她还会担心我的安全。”
“我完全不理解,她为什么对我会这么好,所以一开始的时候……我本能地对她做出了一些不好的回应。”
“我很后悔这么做,因为后来我发现,她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老好人。”
“她希望我不要再过危险的生活,和她们一起……可我真的有资格,选择这条路吗?”
受过往经历的影响,江应寒的部分认知,其实是扭曲的。
她认为,像其他修炼者那样成群结队,征服一个个裂界秘境,就是“正常人”应有的生活。
然而,多年的碰壁以及镜花音的出现,让江应寒的内心逐渐动摇。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该作何选择。
如果放弃“正常人”的生活,选择与镜花音和优奈一起,算不算逃避,算不算辜负了墨灵羽的夙愿?
可如果继续坚持,背负着洗不掉的罪名的她,又看不到未来。
“大师姐……我到底该怎么办?”江应寒抱着头,无比痛苦地问道。
“什么人在说话!?”
突然就在这时,江应寒与逝者对话的声音,被刚好路过宗祠的巡夜弟子听见。
下一秒,急促的脚步声传入她的耳中,愈发靠近,直朝她这边而来。
江应寒叹了口气,深深地看了一眼灵位:“我下次再来看你……大师姐。”
她现在必须离开了。
她遁入暗影,悄然间从原地消失。
待到巡夜的墨韵阁弟子们进入祠堂后,什么人也没看见。
“喂,你真的没听错吗?这里什么人也没有啊?”
“奇怪……我刚刚明明听见了啊……”
“行了行了,赶紧走吧,可别打扰到先祖们了。”
他们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转眼间就离开了宗祠。
江应寒从盲区显现身形,再次来到墨灵羽的灵位前,看着她刚上的那还在燃烧的香,脸色难看,心情复杂。
“为什么刚刚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大师姐的灵位前,多烧着一炷香呢?”
他们……都不在意大师姐吗?
江应寒对此不能理解。
随即愤然涌上心头。
然而就在她准备为墨灵羽做些什么的时候,那股纠缠她多年,怎么也挥之不去的负罪阴影,又一次冲击了她的内心。
是我……害死了大师姐。
我又有什么资格,为她做些什么呢?
果然,我现在活着的意义,就是完成大师姐的夙愿,像“正常人”那样活下去吧。
这样的话,镜花音她……
等等……
江应寒想着想着,忽然回过神来。
她猛地抬头看了一眼天色。
毫无疑问,早就过了约定集合的时间。
江应寒如同条件反射一般,毫不犹豫地迈开脚步,准备离开。
然而她刚走出去没两步,就又停了下来。
“她真的……会一直在那等我吗?”
“应该不会的吧?她应该跟优奈一起走了吧?”
“不不……如果是她,一定会傻傻的一直等我的才对……她就是这样的人啊……”
江应寒陷入了一种期待,却又不敢相信、不敢接受的自我矛盾状态之中。
而这一状态还没解除,她就又猛地回过神来,回头望向墨灵羽的灵位。
明明刚刚还决定,继续完成她的夙愿。
结果下一秒想到镜花音的时候,立马就开始担心镜花音会一直傻傻的等自己,甚至本能地动了起来,想要赶紧赶过去。
这看起来,就好像她最终还是选择了镜花音似的。
一时之间,江应寒觉得无颜面对墨灵羽,把脸转过去,颤声道:“对不起……大师姐,对不起……”
她逃也似的离开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