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州之宴

作者:甘庄柳下 更新时间:2024/1/10 21:58:24 字数:2227

12.楚州之宴

毒酒穿肠。宋江那时的心情是怎样的?他死到临头是否后悔呢?想必答案是肯定的——他应该是后悔了。但悔之晚矣!

或许,他未必这样想。也许,一个痴迷当官的人,就像一个色鬼,真的会有“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豪情逸兴”。一个官迷,你摘了他的乌纱帽,比割了他的脑袋还痛苦。对,楚州宋安抚也许不幸而被言中。

曾子曰:“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亡其鸣也哀。”但我的宋大哥自知时日不多,却未见其“善”,反而临死前还赶时间害人。想把我这个爱惹事的刺头李铁牛连夜招去,准备也送我最后一份厚礼——一杯毒酒,陪他同赴地府,以免我若闻知朝廷行此奸弊,再去哨聚山林,坏了把他宋大人的“一世清名忠义”,甚至再被我连累,被朝廷责任倒查,追夺了他朝廷命官的身份。这就是宋江一生的责任——以自己的利益为中心,以害死梁山泊好汉为己任。孜孜以求,死而后已。

几经战事,我李铁牛战而未死,被任命为润州都统制。有人问我,这官有多大?如果我说,就是个临时工,肯定没人信。其实,宋徽宗宣和年间,因为宋辽、宋金战事频发,朝廷在作战时,从各将官中选择一人,授给都统制名义,以统诸将,权任在安抚使之上,但系临时派遣,并非官名,兵罢即卸。也就是说,我的这个润州都统制也就是个战时的临时工。有战,则统诸将;无战,则什么都不是。

我这个战时的临时工,人还未老,但已经和老年人患上了同一种病:只要闲下来,就总是回忆往事,总是想起离去了的70名梁山泊头领,想起他们的言谈举止、音容笑貌就想流泪。但血在战场上多了,泪就会流不出来。于是,喝酒,一杯接着一杯。

一日,润州有客人到了。是楚州安抚使宋大人差人请我这个润州都统制赴宴。宋老大害我之心不死。我早知道必有这么一天,心中早已有了对付之策。

我对手下说:“哥哥叫我,必有要事,我去去就来。”然后,安排好工作上的事,便带一队得力手下直奔楚州,径入州治,拜见楚州安抚使宋江宋大人。

宋江说:“兄弟,自从分散之后,日夜只是想念众人。吴用军师,武胜军又远。花知寨在应天府,又不知消息。只有兄弟在润州镇江较近,特请你来商量一件大事。”

我说:“哥哥,甚么大事?”

宋江说:“请你饮酒。”

隔州邀约,不是仅仅请我饮酒这么简单吧?

说完请我饮酒之后,又请我进后厅,见杯盘现成。看来,毒酒已斟好。就等着我饮下。然后大幕落下,全剧终。这就是个思路,或许也是条死路。

宋江先敬我一杯,我接过来,随手倒在地上。

宋江疑惑地问道:“兄弟,怎么不喝?倒了做甚?”

我回答道:“哥哥,这一杯便敬给那位初受招安时,因杀贪腐厢官而冤死的军校梁小兵!”

宋江再敬我一杯。我接过来,依旧随手倒在地上。

宋江疑惑,又问道:“兄弟,这杯怎么又倒了?”

我回答道:“哥哥,这一杯便敬给那些在征方腊时死去的70名头领!”

宋江再倒第三杯酒,端起来再敬我。我接过来,依旧随手倒在地上。

宋江又问道:“兄弟,这杯怎么又倒了?”

我回答道:“哥哥,这一杯便敬给那些在两场战争中,先后死去的几千名士卒兄弟!”

宋江再倒第四杯酒,端起来再敬我。我接过来,依旧随手倒在地上。

宋江又问道:“兄弟,这杯怎么又倒了?”

我回答道:“哥哥,这一杯便敬给那些像殷天赐一样,在梁山泊大大小小的争斗中,先后被无辜滥杀的平民百姓!”

宋江似有觉察,再倒第五杯酒,端起来,直直地看我,没再说话。

我却主动接过来,装作脚下打滑,连酒带酒杯摔在地上,碎了。

这时,大门咣当一声打开,四名全副披挂的小将闯进来。对着我行完军礼,说道:“将军,润州紧急军情,叫您速速回去!”

我对着宋江双手抱拳道:“哥哥,今天的酒就喝到这里吧!兄弟军务在身,后会有期!”

宋江也双手抱拳,看着我,一句话也没说。也许他知道,他的时日不多,后会无期了。这是他一生少有的一次挫败感。且是在粗人李铁牛面前。

我不再管他怎么想,再次双手抱拳,转身。在小将们的簇拥下,离开了这个把梁山众英雄带上覆灭之路的宋大哥的官府。

不用问,润州无事。“润州紧急军情”是我李铁牛提前给小将们导演好的一场戏:我摔杯为号,小将们闻声闯进来,禀报军情。然后,宋大哥的“楚州宴”圆满收场。

我想给宋大哥最后一个体面的结局:我不点破,您见好就收。

我知道,宋大哥肯定还有几句话要说:“我为人一世,只主张忠义二字,不肯半点欺心。今日朝廷赐死无辜。宁可朝廷负我,我忠心不负朝廷。我死之后,恐怕你造反,坏了我梁山泊替天行道忠义之名,因此请将你来,相见一面。昨日酒中已与了你慢药服了,回至润州必死。你死之后,可来此处楚州南门外,有个蓼儿洼,风景尽与梁山泊无异,和你阴魂相聚。我死之后,尸首定葬于此处,我已看定了也!”

说罢,他会堕泪如雨。也许,这次是真的想哭,为兄弟,更为自己。

可是,我是这个平行空间的一个“异数”。因为我的出现,情节略微走偏了一些。我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宋大哥的这些话也就没有机会出口。也就不可能有“堕泪如雨”。

那就吞下去吧。假如有来生,但愿宋大哥做个好人吧!

想到宋大哥时日不多,我也不怨他做对了,还是做错了。对错自在人心,自有后人评说。

至于他的后事,兄弟一场,我要尽一份绵薄之力。楚州南门外蓼儿洼高原深处,风景异常,四面是水,是宋大哥自己择定的葬身之处。按照施耐庵老先生定好的日期:“宋江自与李逵别后,心中伤感,思念吴用、花荣,不得会面,是夜药发。”就在明日,我将去送送宋大哥最后一程。

然后,我要在蓼儿洼等候吴用、花荣等人,劝阻他们即将到来的殉葬之举:人只有活着,才能为百姓做很多事情。死了,就什么都做不成了。我还要传信给幸存的弟兄们,老老实实地做个好人、好官吧!

(全文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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