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上学，萧霓裳就给高二A班来了一点小小的交换生震撼。
倒不是说女仆小姐的基础底子有多好，客观的来讲，偏远乡区的教育资源、师资力量、学生基础都远远不如谭阳市。所以说，即使萧霓裳在当地是前几的水平，但放到A班，也就是个中等偏上的水平，不算太差，但和尖子生没法比。
但是！女仆小姐精益求精的学习态度、孜孜不倦的学习品质、不耻下问的学习作风都深刻感染了每一位同学和老师。她总是积极主动的上课提问，利用每一分每一秒充实自己。最开始还有好事者锐评这种行为只是单纯的内耗行为，纯纯是假努力。但半个月后的月考上女仆小姐的成绩结结实实地打了他们的脸。
进步明显。不是所谓地装逼打脸爽文主角那样的进步神速，从什么倒数第几名直接飙升到全班第一，让同学和老师难以置信。说实话，一般正常人都很难相信。
而萧霓裳的进步完全不一样。她的进步是肉眼可见的。付出比常人更多的努力，还有比普通人更聪慧的头脑，这份成绩是对她勤勉的馈赠。因此，当老师宣读成绩单的时候，萧霓裳从摸底考试的全班十九，到全班第八名，也就被同学老师们视为理所应当的事情了。
正常的埋头学习的学生往往会被烙上“书呆子”“两脚书橱”“只会死读书”等刻板的污名化印记，但女仆小姐显然是个例外。热情开朗的她很是轻易地得到了众多同学的喜爱和追捧，甚至有大胆的男生给她送出了粉红色信封。收到信封的女仆小姐总会认真的阅读，然后礼貌地婉拒，并真挚的祝愿对方的未来，这一点也给她赢得了不少的人气。
看着自家女仆愈发优秀，代妗灏真心觉得开心，她隐隐有一种养成的快乐。喂，看到没，你们的那位霓裳女神，可是我家的宝！怎么样?
但是……并非所有人都会像代妗灏这么想。本不应该出现的阴霾出现在天空上，也出现在……有的人的心上。
时隔多日，班里又一次传出了萧霓裳的闲话。
“听说了吗，那件事儿……”
“不可能吧……霓裳人品不错的啊。”
“还有什么不可能的，事实都摆在面前了你还不信？”
“哎，说的也是。”
“班里今天怎么乱糟糟的？”代妗灏好奇的问张雨萱，又略带责备地问于金敏：“纪委大人也不管一下？”
张雨萱张了张嘴，然后发出了一声叹息，示意于金敏。
于金敏毕竟和萧霓裳交情没有那么深，就直接说了出来：“今天的事情恐怕不是纪委能管得了的。”
“怎么了，这么严重？”
“话题的主要人物，是老大和霓裳。”
……
十分钟后。
在两人尽量简明扼要的讲述下，代妗灏大概明白了事情的缘由。
当初自己在便利店帮助萧霓裳的场景被很多人都看到了，在传播之下，萧霓裳被普遍默认为是代妗灏的附庸和跟班，但是……自从萧霓裳到来的这十几天，她不断地崭露头角，再加上代妗灏一向比较佛系不是对曝光类的活动很感兴趣，加上“秘境事件”光环的渐渐褪去，渐渐地，萧霓裳的名气在某种程度上甚至在代妗灏之上。
但这件事情让萧霓裳受到了很多人尤其是那些所谓“妗灏后援团”的指责。他们把萧霓裳的行为视为是对代妗灏的背叛，是一种忘恩负义的可耻行为。更有甚者在校门附近拉起了横幅，上面写着“叛徒滚出谭阳”“乡巴佬滚回乡下”之类的。哪怕是对萧霓裳观感最好的高二A班的整体舆论对萧霓裳都偏向指责，其他人的话……就更不用说了。路人党在许多极端分子的影响下对萧霓裳的印象都在不断变差。萧霓裳好像一艘小船，被狂风巨澜裹挟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在听于金敏讲述的过程中，代妗灏的脸色从满不在乎到面无表情，再到冷若冰霜。
看着代妗灏的脸色愈发难看，于金敏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直接不敢再说下去了。
“怪不得，怪不得霓裳今天没来上学。我这个大小姐，可真是失职啊。雨萱，帮我请个假，我回去看看她。”
张雨萱点头答应。她知道，平时可以和老大嘻嘻哈哈，但关键时刻，必须听从老大的命令，这也是从小养成的习惯。
代妗灏不再废话，拟态武装重构之下直接冲出校园，把后面那个高喊“同学不可以在校园里使用超凡力量。”的执勤老师抛之脑后。
……
巫家别墅。
萧霓裳跪在客厅里，面前放着一本破旧不堪的书和几个小人，说一句话，磕一下头，很快，地板上就染上了殷红的痕迹。
“列祖列宗在上，萧霓裳有辱门风，不配做萧家的女儿。
祖训第六条：为其臣而谋其主，是不忠也；居其土而献其地，是不义也。萧霓裳对不起恩人，大小姐对我恩重如山，名为主仆，待我却如同姐妹。霓裳不思报答，却犯下如此恶行。有辱门风，有辱门风……”
萧霓裳毫不犹豫地扇在了自己脸上。脸颊顿时红肿了起来，一缕鲜血沿着嘴角流下。
“让你和大小姐抢风头……抢，抢，抢！”
萧霓裳支撑不住倒在地上。
只是，身上的疼痛，远不及内心伤痛的万一。
往事种种都浮现在萧霓裳眼前。
最开始的自己是那样的蠢笨如猪，甚至说连趣信都不会用，在众人的指责声讨声中，只有大小姐站出来帮了自己一把。
之后手把手地教自己如何使用趣信，还请自己喝了人生中第一杯蜜雪冰城。萧霓裳还记得，那杯柠檬水的味道，很甜很甜，甜到了她的心里。
自己没有住的地方，大小姐不嫌自己老土、脏，主动给她安排住所，为了她那可笑的自尊，甚至想出了以工代赈的方式安顿她。
从雨萱姐那里听说，大小姐的身体并不好。可是……她为了不吵醒自己，硬是在沙发上睡了一个晚上……
沙发上，一定很凉吧……
而现在，萧霓裳啊萧霓裳，你就是这么报答大小姐的？
有那么一瞬间，萧霓裳甚至想逃回乡下，她无颜面对大小姐。
但是……无颜面对大小姐，难道就有脸回去见爹娘了吗？
爹娘都曾教过自己，要做一个有良心的人，要念着别人的好，有恩必报。“霓裳，爹不求你能有多大本事，只希望你能做一个问心无愧的人。看起来很简单，但是啊，想坚持一辈子，难啊！”
自己甚至……连短短几年都没有做到。
不行！萧霓裳勉强站了起来。
任侠之道，重义而轻死。
自己一个人对着灵牌磕头，又能如何？自己真正对不起的是大小姐！
萧霓裳决定了，要在所有人的面前向大小姐郑重道歉，如果大小姐不解气，砍了自己也是应该的。萧霓裳生平最痛恨的就是忘恩负义的人，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如此荒唐不堪……
说干就干！
可是……
一向果决的萧霓裳陷入了犹豫。
她在害怕，倒不是怕死，只是……
她害怕看到大小姐失望的眼神和话语。
“唉，霓裳，真没想到你会做出这种事情，什么，求我打你骂你？罢了，你可以不仁，忘记我做过的一切，但我不能不义。事到如今，一切都已经太迟了。我们的主仆之情到此为止，你走吧，就像你没有来过这里一样。”
这是萧霓裳猜测大小姐可能说的话。
是啊，大小姐心善，可能不会惩罚她，但是在大小姐的身边，肯定再也不会有自己的位置了。这本来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可是……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心痛呢？
眼泪夺眶而出，打湿了胸前的衣襟。
……
当第三块元件彻底消失在代妗灏掌心的时候，她终于望见了自家的房子。
没空为失去的逆命点肉痛，得赶紧看看小女仆怎么样了。
说实话，代妗灏心里还是挺忐忑的。虽然大家私下里总是一副“小姐”“丫鬟”的相处模式，但那都是开玩笑而已，当不得真的。实际上两个人完全是雇佣关系。代妗灏又不是勋爵，也没啥背景，就是一个得到一大笔钱的幸运儿，哪来的什么家臣之类的。虽说自己随手帮了萧霓裳一个小忙，但实际上……自己也没付出啥，剩下的都算是互利互惠，甚至在代妗灏看来，自己讨的便宜还更多一点。
如今这个事儿闹得……真是的，人家一小姑娘，也没犯什么错，只是守学生的本分而已，上课认真下课融入同学，有问题吗？没有问题。却因此被代妗灏的狂热粉丝喷的不敢来学校……说实话代妗灏心里还是挺愧疚的。虽然在自己原来的那个世界里有这样一种说法，叫做粉丝行为请勿上升到本人，但是代妗灏觉得，你作为被拥簇的那个对象，在享受了这些红利的情况下，也必然要承担背后可能带来的后果。虽然，这些所谓的粉丝并没有让自己吃到什么红利……
代妗灏刻意放满了脚步，她在思考该如何补偿一把小女仆。
首先肯定是诚恳的认错道歉。这个没得洗，大小姐怎么了，错了就得挨打，挨打就得立正！
之后的跟进方案呢？涨工资？这个恐怕没什么用。自己当初提出一千信用点的时候，萧霓裳想都没想就直接答应了。本来她还打算和萧霓裳讨价还价来着，主打一个漫天要价坐地还钱。但现在看来……人家对金钱似乎并没有那么多执念，不像自己，第一要务就是搞钱。
请她吃饭？呃，似乎更不可行。实话实说，小女仆的手艺绝对算是一流的。就算是之前没有接触过的甜点之类的，她也能简单上手后迅速掌握。而且……请一顿饭，这个，很明显太过于草率，显得自己很没有诚意。
至于什么女孩子都喜欢的化妆品啊绒毛玩具啊，直接就没有进入代妗灏的思考方案里面。因为据她的观察，萧霓裳对这些压根就不感兴趣，每天除了必要的整理仪容以外，代妗灏从来没见过她打扮自己。更何况，虽然自己戏称萧霓裳“小女仆”，可人家性格里可不是个弱女子，甚至比张雨萱还man。要是自己送个毛绒小熊，难免会产生“你是不是在羞辱我”之类的不必要误会。
所以到底该怎么办啊……难不成把自己送给她？别扯了。代妗灏的CPU都要烧了。
等等，把自己……送给她？
送给她……
首先，这个事件中，萧霓裳受到的最大的伤害是精神创伤，来自于脑残粉的精神公鸡。那如果自己穿上女仆装，轻声轻气地叫几声“主人”，一向趾高气昂的大小姐这么做……希望一定程度上可以降低萧霓裳心中的怨气吧。在让雨萱她们打个圆场，自己再羞耻一点……说不定就能萌混过关。
计划通！
诶嘿，我可真是个天才！
……
别墅内。
“霓裳，今儿是咋了，你没去上学？”李初音打着哈欠从房间里出来。按照往常的作息，这个点她应该是在床上躺尸来着。但是很显然，她是被小女仆以头抢地的声音吵醒的。
萧霓裳赶紧道歉：“对不起李小姐，打扰你休息了。只是……”萧霓裳面带愧色地和李初音解释了一下事情的原委。“我对不起大小姐……”像是突然抓到救命稻草了一样，萧霓裳面带恳求地看着李初音：“李小姐可以帮帮我吗，我真的知道错了，大小姐怎么惩罚我我都行，就是不要赶我走……我真的错了。”
李初音伸了个懒腰：“如果真是你说的那样，其实事情也不严重。虽然你确实有错，抢了妗灏的风头，但显然你不是故意的对吧，无知者无罪，好吧就算不能免罪，至少也应该从轻发落的。而且……你把妗灏想的心眼太小了。她才不是那种人呢。只要不是犯了什么触犯她底线的事情，基本就不会有什么问题的。而且妗灏不是那种特别爱出风头的性子，说不定啊，她心里还偷着乐呢。”
李初音咳嗽了一下，萧霓裳赶紧递上凉茶，洗耳恭听。
“你知道吧，这次你犯的最大问题就是不会察言观色，本质上是情商低导致的。有句话叫做非蠢既坏，你这个就是犯蠢，蠢萌蠢萌的。说话做事的时候多想着点。别看我平时好像没心没肺的，其实我是在以自己的方式吸引妗灏的注意力讨妗灏欢心。你啊，学着点。不说和本姑娘一样八面玲珑，至少不能再这么伤妗灏的心了。”
萧霓裳连连点头，表明自己全都听到了，还拿笔在小本本上记下了关键词。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
“？？？”
“再教你一句，妗灏笑着的时候没什么危险，糊弄过去就行；看起来比较生气，也不是啥大事，我出来给你求个情，你再态度积极点，这事儿也就翻篇了。要是她面无表情地进来……姐妹，不是我不救你，实在是我自身难保啊。”
楼下传来脚步声。
“大小姐回来了！”
“记住我教你的！记死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会出来帮你的。记住，真诚永远都是必杀技，别的都是虚的！”
萧霓裳还想说点什么，只见无良的某人迅速窜进了书房，门缝里挤出一句打油诗：“一入后宫深似海，时刻揣摩帝王心。”
门口传来钥匙开门的清脆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