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律开始变得焦灼,那份思念近在咫尺,可无论如何去靠近,无论怎样去温暖,却始终与那份想要幸福,隔着一步之遥。
编钟的旋律,越来越低沉,演奏逐渐变得冰冷……
在白梦璃的痛苦与煎熬之外,是万琅城日渐复杂的局势;
魔修开始蠢蠢欲动,曾经的仇人露出了爪牙,楚家也为了利益,将目光投向楚星舟。
音乐开始变得急促,旋律越来越诡异,那时的白梦璃已经意识到,这样下去只会害了楚星舟。
之后一群魔修,引起了万琅城的“毒丹之乱”,楚星舟中毒了,二长老竟以此为借口,讨要仙骨,这明显是一场阴谋……
随着琴声越来越激荡,演奏也进入了高潮,每一个音符都在呐喊,每一个声音都在挣扎。
白梦璃终于拿到了解毒的丹药,可三位境界高出一个层的魔修,在黑夜中挡住了去路。
旋律撕心裂肺,曲调歇斯底里,每一根神经被疼痛麻痹,每一处肌肉精疲力竭……
终于,在激烈的角逐中,在黎明到来前,杀出了一条血路。
突然,光律公主拉响了古筝上最粗的那根琴弦,一声悠长沉重的低音,打断了所有的演奏……
随即,楚星舟耳边,再次响起了自己的声音——
“白梦璃,我恨你!今生今世,我都不想再见到你!”
一瞬间,悲伤与绝望仿佛淹没了整个世界。
但这一曲,并未止步于此……
接下来的旋律,一步步攀升,如同一朵顽强的野草,在漫天风雪中,倔强不屈。
眼前浮现了那一晚身受重伤的白梦璃,她彻夜未眠,并非沉浸于悲伤中,而是下定了决心,做出早就应该做出决定。
……
震华宫外,灵舰缓缓上升,一根根铁索脱钩。
临走前,雪韵是觉得有几分疑惑:
“徐师兄,你要一直留在这里吗?”
“大概是吧……毕竟,这边还有很多东西,得由我来监视。”
“没想到,郡主竟然真的能下定决心,和楚星舟决裂……”
说着,洛雪韵叹了口气,似乎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
然而,徐北望却摇了摇头,说道:
“不……郡主是为了保护他,刚才那段话,也是故意说给周围的人听的。”
洛雪韵突然抬起头来,眼神中充满了惊讶与难以置信,徐北望接着补充道:
“郡主唯一的弱点,只有楚星舟,所以想要针对郡主的人,都会将矛头指向他,光是一个楚家,就利用他占尽了好处;
其实,郡主早就在怀疑,是楚家二长老,给楚星舟下的毒,但这还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还记得前几天晚上,郡主赶回城的路上,被人埋伏的事吗?
她的仇家已经开始动手报复了,之后也必然会将视线,放在楚星舟身上,若郡主再不放手,楚星舟就危险了。”
听完,洛雪韵恍然大悟,想了一会,却还是感觉有些不解:
“为了保护他?那为何不直接将他带走?把他带回天枢宫,岂不是更安全?”
“你觉得他愿意与郡主回去吗?楚星舟从头到尾,心里就只有苏婉凝;也是他那天晚上,要求郡主还他自由,郡主才终于下定了决心……”
说罢,徐北望眼底闪过一抹无奈,挥了挥手道:
“行了,上去吧……郡主现在没有修为,记得保护好她。”
洛雪韵点了点头,便上了灵舰。
高塔顶……
曲终……
面如死灰的楚星舟,终于想起徐望北那天说过的,白梦璃之所以离开,是为了保护自己。
她猜不透自己的心,所以将一切的选择权,都留给了自己。
光律公主轻抚琴弦,熄灭了余音,一切还于宁静。
楚星舟在椅子上坐了许久,思绪一直沉浸在白梦璃的心境中,久久不能平息;
过了好久,才缓缓抬起头……
而角落里的一件造型迥异乐器,却让他心头一惊。
走过去一看,那格外吸引眼球的造型,绝对不是这个时代背景下,应该有的乐器……
吉他?
楚星舟刚想开口问,光律公主便说道——
【忘了吗?那是你们二人结婚时,玉衡宫长老送的贺礼,据说是西域之外,八荒之地寻来的异族乐器。】
“我能试一试吗?”
楚星舟突然心血来潮,光律公主也点了点头:
【自然,本就是赠你二人的贺礼。】
楚星舟拿起了吉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轻轻试了试音色,甚至怀疑,这玩意和自己一样,是穿越来的。一只手在琴颈上找到位点,另一只手,用指关节轻轻敲响琴箱,打着节奏……
古典乐自然是不会的,会弹的曲目,也只有当初在阳台上装文艺青年时,学过的那寥寥几首流行歌。
光律公主展开了神识,她能感受演奏者的心境,还有曲调中蕴含的感情。
可刚拨动琴弦,前奏响起,泛音和实音交替,光律公主便皱紧了眉头;
每一个音,听着都模糊得难受,每一个调,似乎都不在该有的轨迹上……
但并不是跑调,这首歌就是这样,就像一个溺水的人,在水里寻找救命的绳索一般,寻找着倾诉的对象。
光律公主猛地抬起头,表情痛苦而挣扎,呼吸越来越急促,但是她却不忍心叫停;
此生徘徊世间,辗转天下,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般……
不礼、不信、不达、不雅的怪异曲调。
【曲名为何?】
随着吉他清幽混浊的前奏过渡,楚星舟深吸了一口气,扣响主歌第一拍,同时用沉闷的嗓音说道:
“悬溺……”
主旋律响起,楚星舟在心中默唱着歌词,让琴弦那澄澈的声音,替自己表达心中的思绪……
【我主张制止不了就放任……】
曲调刚起,却有一种宴席散场、人走茶凉的悲伤,将光律公主包裹,几乎快要窒息;
又如同迷途的浪子,阐述着穷极一生难以弥补的遗憾。
这把吉他,这段旋律,还有楚星舟这个人,与整个宫殿都显得格格不入。
虽然难登大雅之堂,但此刻的光律公主,却实实在在地,感受着楚星舟的心境……
面对楚家长老的逼迫、父亲的禁足、和所有人都不信任,那种无力感,就像溺水者临死前的挣扎。
她看到,楚星舟在宫殿门口,拔出徐北望的剑,架在自己脖子上,做好了自刎的准备……
看到他抚摸着白梦璃苍白的脸,内心的挣扎与痛苦,还有发现青色卷云纹时,内心的绝望与恐惧……
看到他面对苏家长老的豪赌,面对楚家二长老的周璇,面对神秘魔修的交易,却都只能咬碎了牙咽下肚……
最后,是明知所有人都不相信自己,还要咬牙让白梦璃掏出内丹时的痛苦。
而后段副歌,尽是声嘶力竭、昏天黑地的宣泄。
人啊……是多么的复杂……
又一曲终,光律公主再次露出了微笑,虽然她不喜欢这首快节奏的异域小调;
但是,却又对这种耳目一新的感觉,格外沉醉,仿佛误入某处山林,寻到一处世外奇境。
震华宫上,灵舰也已启航,离开了万琅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