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一个问题困惑着我。
比天空更为崇高,比任何其他共称为“神明”之物的,我们的神明,为何会死去。
当我来到这个世界时,神明便已经毫无声息的死在最终之梦。
在到属于我的结局时,我才意识到,是最终之梦借由神明的手,将我一步步推向我最为关键的抉择点。
真正的我已经得到了安眠。
但是一丝执念,与某些期待的愿景,让我仍以烙印般的姿态身处于最终之梦上。
我正在与神明共同居住在梦中。
我还能推开那扇殿门,看着那个空无一人的王座,能拎起裙摆一个人坐在上面。
无论我待多久,都不会有人推开殿门。
当我走后,一位少女便会出现在那里,当我推门,她便会消失。
毕竟我曾呢喃过,如果神明是个可爱的女孩子就好了。
这份小小的声音,也因此被听到了。
所以现在这个世界的神明,梦境,都是可爱的女孩子。
颇像我曾经看过影视作品。
我时常漫步在白色云朵的梦间,当我需要些什么时,只需要轻声自语,转身便会有着东西出现。
我无数次的因好奇而询问,神明大人您是如何死去的?但是却始终没有回复。
时间的概念在一望无际的梦境从我手心溜走了。
我看见女儿在我离开后长大,接过了圣女的职业,于圣城与爱的人喜结连理。
我看见儿子越过了最后之国,与我的爱人一起站在了曾经高崖之国的领土,开始建立抵御深渊的高墙。
有一天,我再次看见了缠绕着白卷的女孩,那是最终梦境借由典故的而显露的模样。
祂说带着我回去看一段历史。
很远的历史。
【旧日纪】是万年以前的古老纪元,更远于神明诞生之前。
【海火纪】与【飞蛾纪】分别象征着生命的诞生与复苏。
而神明诞生自【飞蛾纪】末,由此往【信仰纪】延伸,以圣教的的胜利为节点,往后延伸出我穿越过来时正处的【新纪】。
祂带着我来到了【信仰纪】,见一个人。
那是一个混乱的年代,神明的诞生导致无数以其为信仰的宗教在这片土地以恐怖速度野蛮生长,割据土地各执所念。
我与梦境一同走在这个混乱的年代,没有人能看得见我们,或许我此刻是在眺望“历史”而非亲临“过去”。
“神明死于人类的手中。”
梦境对着我说道。
“有些意外。”我惊讶道。
“人族的神明生于飞蛾纪末,死于新纪之初……那位杀死祂的人,在如今要醒来了。”
梦境有意识的带着我去某个地方,穿过了脏乱的街道,街道上无数的难民以各异的姿态停止了生命。
我跟着梦境一路往前,看见了罪魁祸首,目睹了那个男人在这个城市所做的累累暴行。
虽不是主谋,但是那也是帮凶。
梦境带着我看遍了他的所作所为。
他曾出生于贫苦的家庭,母亲与父亲因为当地教会的暴行而死去。
但是在他低眉顺耳的爬上比当年害死他父母的人更高位置时,他却又延续着当年自己所憎恶的人所做的事。
虽有着那“教会”的影响,但是仍旧充满着讽刺的意味。
我有些奇怪,梦境为何会单独的,带着我来看这平凡无奇的人。
我看过了太多这样的事情,前世今生……而稍有丁点人性的最终之梦,也不是会闲的,活泼跟无聊的性格。
所以。
“杀死了神明的,是他吗?”
梦境点了点头,向着我回复道:“是她。”
我似乎猜错了主角,不过,一半一半。
毕竟,“她”吗?嘛?
一个穿着不属于这个世界服装的人出现在了这段历史中,我认得应该是与我一样的穿越者。
“1……2……”我掰着手指头数着,嘴里念叨着时间“这是四千多年前的信仰纪初,原来还有老乡穿越比我早吗?”
不用梦境点头,我便知道自己说对了。
这个遥远的时代并没有给我太多的欣喜。
它偏执而又疯狂,四处蔓延的愚昧宗教让这个土地满目疮痍,我曾在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自诩着神棍或是“装弄”。
但是与此刻出现在我眼前的相比,比我想象的更为野蛮,疯狂。
借以信仰之名屠戮城市,征战异族,充满血腥的祭祀,无数的人沦为了这个时代疯狂一面下的祭品。
它别于我曾经的世界。
虽都借以神明之名,但是在充满神秘力量以及神明真正存在的前提下,虔诚的祈祷有所回应,神迹又真切的阻断了那在世人眼中无法阻断的深渊。
神迹的落下吸引着无数的人去追逐。
不顾尸横遍野,他们也只是不断的攀爬着,追逐着。
“这个时代……很糟糕,我从未想象过的糟糕。”我向着梦境如实说出自己的感受。
面对这种时代,若是我身处其中也只会深感无力。
毕竟培养了我成长的,是一个并不怎么糟糕的世界。
我的道德底线总会与我的本能左手打右手。
就像无数次面对生死时的勇敢一样。
还有,对于格雷“爱”的接受,坦白与否的各种争辩上。
虽然我已经在这个世界留下了崇高而伟大的故事,温柔的火焰也承认了我那份甘愿消散的心。
不过,我还是那样的,这样的一个人。
记在历史与梦境的,是救世圣女。
而我,始终是我,是小薇,是那个来自异界的灵魂。
梦境没有言语,带着我顺着这个时代,沿着路找到了那个“老乡”。
我记忆里最遥远的国家是“黄昏之国”,那是最后之国灾难的伊始,最后之国的遗址,那被吞没的城市便是曾经属于黄昏之国的城市。
【信仰纪】……圣战三千年。
我的老乡他好像在这个世界已经走了一段路,他原先世界的那套衣物已经不见,取而代之是一身棉服,因为此刻的天空正在下着零零散散的雪花。
跟我一样的棕色眼睛,但是眼中还有着明亮的色彩。
“这里是哪?”我向着梦境问道。
“黄昏之国,骑士圣城。”梦境回复道,冰冷的话语像个宣读文字的机器。
“那……倾覆之城?”我试探的问道。
最后之国的遗迹,在后面被赋予了正式的名字“倾覆之城”,并以此开发了景点,我也觉得这种叫法非常的贴切。
“在东南一百公里,正式的名字为‘斯帕尔格’。”
“我们在这里驻足一会儿……”
梦境注意到我的视线有些异样,随即继续向我解释:“这座城市并没有在这段故事里被吞没,弑神之圣女的故事在祈愿之圣女的故事之前。”
我点了点头,但还是提醒着这位理论上的“世界意志”道:“最终之梦啊,你这样不会感觉有些羞耻吗?”
我之前就为她的这幅形象所吐槽过,赤身的女孩以白布遮掩身躯,小小翅膀的天使领着布卷,虽唯美又圣洁……
但果然还是很难掩盖这种服装在我的眼中相当的……不妥的事实。
生前对于最终之梦有着天然的敬畏与唯诺,但现在死了的我反而没什么心理包袱了。
而当着我的面,这位少女的形象逐渐变化,变成了白发绿瞳……这不是我吗?
“也别用我的样子。”我心直口快,梦境也用我的样子可爱了一下。
“哦……”
她又变成了一个新的模样,黑发,金瞳比我还稍矮些的身高跟我走在一起像一对姐妹,只是对方那俩米多的长发确实惹眼。
一副明显的东方三国的衣着,于是我便问这副形象是谁,或许又是一场悲剧。
“你们世界的神明,也就是‘你们世界天道’。”
这回我是真的惊讶了。
“我还以为我们那个世界是无魔世界呢!上天祂老爷子可真开明,大家经常说着人定胜天,我命由我不由天……”
“……”梦境停顿了一下,周围的场景不需要我们行走也开始更替,似乎很快就要到某个重要的节点。
“我可以送你回去看一眼原本的世界,异世界的天道那个家伙正为着你而惊讶着。”
“我已经死了,不是吗?”
我转过身,看向梦境,变化为“天道”模样的最终之梦。
“若我没有死去,那么我所复活的神明啊,也不必再跟着我玩躲猫猫啦……嗯,神明大人,你在吗?”
随着我的话音落下,背后有一阵风轻轻吹过我的耳边,似乎是有人在向着我吹气。
也许现在正有着一位可爱的少女站在我的身后,那是我永远看不见的少女。
“我很满意着我能来到这里,因此我才有着遇到他的前提……或许机缘巧合成为‘小薇’也是其中重要的一环?”
“我本就不是多么闪光的人,忙碌浑噩了一生,你带着我看到的这个时代啊……若是我站这里,我也只能为我的无能而无奈吧。”
“我并不圣人。”
“我也会抱怨……”
“是什么害死了神明,因而需要我的牺牲来让祂死而复生,将我与爱人分开。”
我看着梦境,我相信此刻我的眼神在旁人的眼中无比锐利,虽然只是烙印,但是其中的感情相比也不会淡去一分几丝。
可惜,梦境祂老人家有人性,但不多。
最终之梦祂能带着我,让早已失去的我死的明白,在这一点上我也没必要向着对方抱怨更多了。
我看着那位老乡不断穿梭在这个世界,从“黄昏之国”到各种我没有听过名字的国家。
从无数教会,满目疮痍的国家与大地间行走。
有些东西我所熟悉,历经千年仍能被我看到,进而对着这份久远的“过去”而感到熟悉。
【信仰纪】圣战三千年的最终胜利者,圣教的前身“人性救济会”。
追逐着“黄金时代”的,自诩为白银之民的黄金与白银圣教。
以及“十翼审判会”等等的,在我来时还不全存在的组织。
而更多的,是我完全陌生的,早已泯然于历史之间的国家与宗教。
这位老乡他沉默寡言,所以我没有从他的话中得到他想要做什么,但他的眼中始终有着一抹亮光。
兜兜转转,他来到了我一开始看见的那个城市。
那位恶贯满盈的男人最终变为了女孩的模样,跟在了老乡身边。
我有些想笑,但是想到自己感觉一下子又没那么想笑了。
但是,我认为,做错的事情不能因为“变身”了而一笔勾销。
跟在老乡身边的这位“伊斯普拉”是毋容置疑的恶人,即便洗心革面,也改变不了做过错事的事实。
但是想到神明如果是被这种人杀死的……
我的脸一下子又变成了苦瓜色,感觉自己一下子就变得掉份了。
不过,这样的话显得神明更显没用吧!
刚想到这里,我就感觉有人踢了我脚跟一下,好像是生气了的样子。
我笑了笑,继续的往前走着。
在这个城市故事的最后,老乡跟那位少女焚烧了教堂,城市罪恶的血棘开始枯萎,果实也不再结出。
他们在黄昏下对话,而我与梦境像是看客一般追看着历史。
“你罪无可恕,伊丝普拉。”
“我知道,所以我今后将以你的意志为我生命的延续。”
“你要偿还的并非是对我的错,你可以跟在我的身边,你好奇过我在为什么努力,那么我现在便可以告诉你答案。”
“我来自一个美好的世界,无论我曾怎样诋毁过那个世界,但是在来到这里后我才意识到我原先的世界是多么美好的世界。”
“所有的罪恶不能归咎于你一人身上,这个世界有着神明与最终之梦……祂们对着无数的苦难视而不见,我要走上梦境,去得到我所有疑惑的答案。”
我不受控制的将视线挪到一旁的梦境身上,谁又能想到我身边这个可爱的女孩子是“最终之梦”,外貌还是我原世界的神明呢?
“你知道的,在你出现之前,我跟神明一直都很像人机,而我是纯人机。”
梦境说着,继续的为自己辩护道:“而且真正的罪魁祸首,深渊它是来自世界之外的灾难。”
我点了点头,勉强信过对方的话。
但。
诞生于人类愿望的神明,却坐视了信仰纪三千年的灾难,我觉得祂应该也要背着不少的锅。
原地动了动脚,我发现没有人踢我脚跟,看来神明大人也意识到自己的作法并不妥当。
但,我现在也仅是知道了凶手是谁。
那么,动机呢?
为何要杀死神明,又为何能杀死神明?
我想。
梦境祂会在接下来为我展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