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馆驿中,楚旭正伏案书信
诸葛亮见了,好奇的凑上前来,问道
“安济,写什么呢?”
楚旭放下笔,长叹一声
“还能有什么?德安军一事罢了。我现在江东,不能亲至江夏督促,于是书信一封,让兴霸他们去我屋中取得训练手册一本。万不可荒废了训练。”
诸葛亮若有所思道
“我听说,那魏文长于曹军包围中仍死战不降,果真有此事乎?”
楚旭点了点头
“魏延武艺超群,又有将帅之才,不过美中不足的就是他狂傲自大,好似关将军,我正愁有什么办法磨磨他的性子,不然他在德安军中必定难以相处。”
诸葛亮轻声笑道
“这有何难?”
楚旭扬起眉毛
“哦?孔明有何高见?”
诸葛亮轻摇羽扇
“若是魏延于军中自大,我等却先不做理会,仍由其在军中作威作福。等到曹军来犯之时,其若主动请缨,我等便派他前去与虎狼之师作战——若是能让他立下军令状,则再好不过——等到他支撑不住,已有溃败之势时,我们再率救兵赶到。此战过后,因有军令状,魏延必请罪求死,等到这时,我等再将其在德安军中飞扬跋扈一事说出,以理服人,再免其死罪,贬职处理,至此,魏延必定心悦诚服,改头换面。”
楚旭听完,心中暗自惊叹
【果然华容道一事也在你这村夫的算计之内!】
诸葛亮看向楚旭
“安济,我此计如何?”
楚旭点了点头
“人人皆称李儒、贾诩之流为当世毒士,依我看,其中应该再添上你诸葛孔明的名字才对。”
诸葛亮哑然失笑,用羽扇拂了拂楚旭的肩膀
“我好心为你出谋划策,你却反倒说我毒?唉,感情还是淡了……”
正在诸葛亮故作神伤之时,门被敲响
“孔明先生,安济先生!”
楚旭颔首道
“想必是鲁子敬和孙仲谋谈妥了。”
诸葛亮则朗声道
“请进吧!”
鲁肃推门而入,对诸葛亮、楚旭二人道
“今见我主,二位切不可言曹操兵多。”
诸葛亮笑道
“亮自见机而变,决不有误。”
楚旭脸上也挂起如沐春风的笑容,鲁肃一看就安下心来,便引二人至会客堂
而张昭、顾雍等一班文武二十余人,早已位于其中,峨冠博带,整衣端坐
诸葛亮与楚旭逐一相见,各问姓名,施礼已毕,坐于客位
张昭见诸葛亮丰神飘洒,器宇轩昂,又见楚旭英姿勃发,风度翩翩
心中暗道
【鲁子敬好大手笔,竟将此二人引来江东游说我主。我听说那楚旭曾在曹营中骂的程仲德吐血昏倒,更听闻他曾当街杀人,想来不是善茬,不如先与诸葛亮对谈。】
心念至此,张昭先对诸葛亮道
“昭乃江东微末之士,久闻先生高卧隆中,自比管;乐。此语果有之乎?”
诸葛亮笑着摇了摇羽扇
“此亮平生小可之比也。”
张昭见诸葛亮直接应承,又道
“近闻刘豫州三顾先生于草庐之中,幸得先生,以为如鱼得水,思欲席卷荆襄。可今却连连溃败,新野尽失,四处逃窜,莫非也是先生计策所致?”
诸葛亮暗自思忖:张昭乃孙权手下头号谋士,若不先难倒他,如何说服孙权?
遂答道
“以我观之,取汉上之地,易如反掌。然我主刘豫州躬行仁义,不忍夺同宗之基业,故力辞之。可刘琮孺子,听信奸佞之言,暗自投降,致使曹操得以猖獗。今我主屯兵江夏,别有良图,非等闲可知也。”
张昭却露出正中下怀的表情
“若此,是先生言行相违也。”
楚旭这时道
“哦?如何见得?”
张昭微微一笑
“卧龙先生自比管、乐,管仲相桓公,霸诸侯,一国天下;乐毅扶持微弱之燕,下齐七十余城:此二人者,真济世之才也。
然先生在草庐之中,只笑傲风月,抱膝危坐。今既从事刘豫州,当为生灵兴利除害,剿灭乱贼。却只逞口舌之利,且刘豫州未得先生之前,尚且纵横寰宇,割据城池;今得先生,人皆仰望。
虽三尺童蒙,亦赞彪虎生翼,将见汉室复兴,曹氏即灭矣。众朝廷旧臣,山林隐士,无不拭目而待:以为拂高天之云翳,仰日月之光辉,拯民于水火之中,措天下于衽席之上,在此时也。
谁知先生自归豫州后,曹兵一出,弃甲抛戈,望风而窜;上不能报刘表以安庶民,下不能辅孤子而据疆土;乃弃新野,走樊城,败当阳,奔夏口,无容身之地:是豫州既得先生之后,反不如其初也。如此怎比管仲、乐毅?”
张昭喝了一口水,笑着拱了拱手
“愚直之言,幸勿见怪!”
“哈哈哈哈!”
可不曾想,诸葛亮尚未说什么,楚旭却先笑出了声
张昭皱起眉头
在他心里,楚旭可比诸葛亮难对付多了
“安济先生,为何发笑?”
“为何发笑?哼,”
楚旭不屑的瞥了一眼张昭
“我笑燕雀,安知孔明鸿鹄之志?”
“你……”
不等张昭反驳,楚旭继续道
“譬如人染沉疴,当先用糜粥以饮之,和药以服之;待其腑脏调和,形体渐安,然后用肉食以补之,猛药以治之:则病根尽去,才得全生也。
若不待气脉和缓,便投以猛药厚味,欲求安保,反虚不受补,暴毙而死!
吾主刘豫州,往日军败于汝南,寄迹刘表,兵不满千,将止关、张、赵云而已,此正如越王勾践卧薪尝胆之时也。
想新野山僻小县,人民稀少,粮食鲜薄,豫州不过暂借以容身,岂真将坐守于此?
此正为甲兵不完,城郭不固,军不经练,粮不继日,然孔明仍博望烧屯,白河用水,使夏侯惇,曹仁之辈心惊胆裂,闻风丧胆:所谓管仲、乐毅之用兵,未必过此!”
张昭不服道
“我听闻白河水淹曹军,是先生之计,如何将此大功让与诸葛孔明?”
“哈哈哈!此小人之见也!”
楚旭怒极反笑道
“旭与孔明好似兄弟,情如手足,莫说小小军功,就是妻儿子女皆可放心托付,张子布眼中却只有争权夺利,勾心斗角,偌大的江东皆是此等小人乎?”
他略作停顿,接着道
“至于刘琮降操,豫州实出不知;且又不忍乘乱夺同宗之基业,此真大仁大义也。当阳之败,豫州见有数十万赴义之民,扶老携幼相随,不忍弃之,日行十里,不思进取江陵,甘与同败,此亦大仁大义也。以致寡不敌众,然胜负乃兵家常事。
岂不闻昔高祖数败于项羽,而垓下一战成功,此非韩信之良谋乎?夫信久事高皇,未尝累胜。盖国家大计,社稷安危,是有主谋。
不必某些夸辩之徒,虚誉欺人:坐议立谈,无人可及;临机应变,百无一能。诚为天下笑耳!”
这一篇言语,说得张昭面红耳赤,无言以对
此时忽一人朗声问道
“楚安济,莫要呈口舌之利,今曹公兵屯百万,将列千员,龙骧虎视,平吞江夏,公以为何如?”
楚旭细细观之,原来是虞翻虞仲翔
“曹……”
他刚欲开口,却被诸葛亮轻轻制止
二人对视一眼,互通心意
于是楚旭后退半步,将主场让与诸葛亮
“曹操收袁绍蚁聚之穷于夏口,区区求教于人,而犹言不惧,此真大言欺人也!”
诸葛亮略作停顿,轻摇羽扇道
“刘豫州以数千仁义之师,安能敌百万残暴之众?退守夏口,所以待时也。今江东兵精粮足,且有长江之险,犹欲使其主屈膝降贼,不顾天下耻笑。由此论之,刘豫州真不惧操贼者矣!刘豫州兵微将寡尚且如此,众英杰又岂会降于曹贼?”
“这……”
虞翻羞愧不能应答
“孔明可曾知……”
这时,楚旭开口了
“当年虞仲翔在会计太守王朗手下时,就曾劝其投降孙策。而今身在江东,却又劝其主投降曹操……”
接着,楚旭在众人的注视下走近虞翻,笑着用手指了指他
“恐是旧疾复发也!”
诸葛亮和楚旭相视一笑
座间又一人问曰:“二位莫不是欲效仪、秦之舌,游说东吴耶?”
诸葛亮视之,乃步骘(zhi)步子山也
他再看向楚旭,后者颔首微笑,用唇语无声道
“我在等”
于是诸葛亮再道
“步子山以苏秦张仪仅为辩士,不知苏秦、张仪亦豪杰也。
苏秦佩六国相印,张仪两次相秦,皆有匡扶人国之谋,非比畏强凌弱,惧刀避剑之人也。君等闻曹操虚发诈伪之词,便畏惧请降,竟敢笑苏秦、张仪乎?”
“……”
步骘默然无语
忽又一人问道
“孔明以曹操为何人也?”
诸葛亮观其人,乃薛综也,答道
“曹操乃汉贼也,又何必问?”
薛综呵呵一笑
“公言差矣。汉传世至今,天数将终。今曹公已有天下三分之二,人皆归心。刘豫州不识天时,强欲与争,正如以卵击石,安得不败乎?”
诸葛亮一听此言,怒目圆瞪,厉声怒斥道
“薛敬文安得出此无父无君之言!夫人生天地间,以忠孝为立身之本。
公既为汉臣,则见有不臣之人,当誓共戮之:此臣之道也。今曹操祖宗叨食汉禄,不思报效,反怀篡逆之心,天下之所共愤;公乃以天数归之,真无父无君之人也!
吾与汝不足与语!请勿复言!”
薛综满面羞惭,不能对答
座上又一人应声道
“曹操虽挟天子以令诸侯,犹是相国曹参之后。刘豫州虽云中山靖王苗裔,却无可稽考,眼见只是织席贩屦之夫耳,何足与曹操抗衡哉!”
“哈哈哈!”
诸葛亮尚未开口,楚旭就哈哈大笑起来
众人此时已经有了经验:楚旭一笑,生死难料。于是都警惕的看向他
“这位,岂不是袁术座下偷橘子的陆公纪?”
楚旭激动的搓起了手
陆绩脸色一红,心中隐隐有不祥之感
“正是,敢问先生有何指教?”
楚旭压了压手
“请安坐,听吾一言:
曹操既为曹相国之后,则世为汉臣矣;今乃专权肆横,欺凌君父,是不惟无君,亦且蔑祖,不惟汉室之乱臣,亦曹氏之贼子也
而刘豫州堂堂帝胄,当今皇帝,按谱赐爵,何来无可稽考?且高祖起身亭长,而终有天下;织席贩屦,又何足为辱乎?公偷橘小儿之见,不足与高士共语!”
陆绩哑然
此时又有人欲开口发难,楚旭直接打断道
“得了,一个一个来太慢了,你们两个两个上吧。”
此等傲慢之语,惹的众人不满
座上严畯忽道
“汝之所言,皆强词夺理,均非正论,不必再言。且请问汝治何经典?”
楚旭微微一笑,又问
“可还有的?如若无人,我与孔明两人光是口水便可淹死他了!”
“切勿嚣张!”
程秉忍耐不住,拍案而起
“公好为大言,未必真有实学,恐适为儒者所笑耳!”
楚旭和诸葛亮相视一笑
“汝等,听我一言!”x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