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从地底爬了出来。
大地的震颤从刚才开始就未止息，不断有新的触须从大地裂缝中冲出来。恶魔的意识已经苏醒。
它察觉到这颗星球上有了能威胁到它的事物诞生，因此愈发加强了表层触须的活动。而且在这些触须中具备灵魂攻击能力变种触须也逐渐增多起来。
整个凯旋市已经满目疮痍，恐怕谁来这里也看不出它原本的样子：大地处处开裂，旷野上遍布着深不见底的裂痕和孔洞，巨大的触须残骸铺满了大道和石滩，一座座岗楼哨塔要么倒塌，要么被巨大的触手缠绕侵蚀成怪异的组合体，望之令人生畏。
“所以说，零，这就是你所说的小家伙？之前和我描述的不是这样的啊。”余一清抬头，穷尽自己目力极限也看不到恶魔的躯体极限。
若是患有巨物恐惧症的人来到这，发病率想必会提升百分之两百。
“我也不知道它的本体会这么大啊，之前深入地核没看到全貌吾就跑路了。”虽然早知道恶魔个体不小，可零也没想到这丫会如此之大。
“快跑。”一只触手很快感应到余一清，向两人迅速抽下。
两人这一年内除了到处旅游也做了一些正事，包括但不限于余一清已经能流畅使用这个机体配备的战斗系统和一秒内塑造小兄弟（划掉）武器的能力。
所以当触手落下时，余一清游刃有余地躲过了这次攻击，同时手上亮光一闪，两柄光剑被塑造出来。
很快更多的触手落下，且庞大的恶魔本体开始向余一清逼近。
“砰，砰，砰”
触手每次落下都能在本就破碎的地面上加以重击，但没有一次能碰到余一清。
虽然余一清个体很小，但这机体上限太高了，余一清只是初步熟悉便能爆发出惊人的速度，每次都能在触手砸下时险之又险地躲过，并以光剑反击。
地面上多了几根脱离恶魔本体外还在蠕动的触手。
但这些损失对恶魔来说仅仅只是像被蚊子叮了一下，几乎没造成任何伤害。而且那些断了的触手还给余一清造成了一些麻烦——它们变成了出现在地表的那些灾厄，张牙舞爪地向余一清奔来。
“零，这要怎么打。”余一清没对付过这种东西，毫无经验。
之前听着零的描述，以为对付恶魔，只要把武器换成灵魂侧的，应该和对付灾厄区别不大，但现在这如同泰坦般的体型，他连恶魔的身都近不了，那个刚刚能汇聚的武器更是毫无用处。
“emm，小清清，你听说过天基武器吗？”
“嗯？”
是的，帕斯星的科技树在托里文明的帮助下，已经攀到了太空阶段，如果再过百年，也许就可以把全球人直接拉到外星移民，但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充足，到了最后也最多只能在本星系以一定速度航行。
而天基武器，则是为了对付可能出现的恶魔准备的大杀器，这玩意超了帕斯文明几个量级科技等级，是托里文明为人类提供帮助中科技含量最高的玩意。
但可悲的是，恶魔没现身，灾厄的出现就已经打垮了人类。
这些天基武器在对付数量庞大，分布较散，且个体相对没那么大的灾厄时，仅仅起到了一些小作用，然后在最后还能启动它们的英雄们牺牲后就变成了废铁。
而现在零苏醒后，对付这种大东西时，天基武器就终于可以起到作用了。
“要怎么做？”在调出天基武器的资料后，余一清抱起希望。
“这个吾知道，吾的AI数据库里有操作的方法。”
“那我把机体权限给你，你来搞定它的实体部分，我再进去解决灵魂部分。”
经历这么久，余一清早就不再防备零会夺舍他了，很自然地开放自己机体的控制权，让零进来。
“好的，小清清，现在在凯旋市的顶上就正好有一个天基武器库在，里面还有弹药。”
一般这种武器要跨这么远距离对地进攻需要精确的导航的，非常人可以操作。而现在有零这种超级AI与机体的计算量在，他们甚至可以做到手操来确定武器目标。
机枪阵线右移五米。
经过一系列哪怕用最通俗的表达方式也只有一堆枯燥的数学计算后，余一清感觉到自己的视角突然多了一块，出现在太空之上，像是凭空产生了另一套感官，在不同的角度观察同一片天地。
他知道这是零在使用机体的CPU双线操作。
“下面就是目标。”零的声音让余一清从这一新奇的感受中清醒过来，他低头看了一眼，看到那颗蓝绿相间的星球上有一片浑浊的黑红色污点，那是恶魔的本体。
从外太空看，那个恶魔还真的只是个“小东西”。
然后余一清的视角又回到凯旋市，发现自己的机体已经在零的控制下迅速远离恶魔，到一定距离后才停下。
“授权代码激活，安全协议解除，主武器转入手动操作模式，请输入授权人代码。”
“输入完成，授权人 英雄-零”
“参数计算完成，武器充能完成，准备”
“三，二，一”
地表上的恶魔感受到一股极为强大的力量在自己都头顶汇聚，生物本能告诉它快逃跑。
可时间已经来不及。
“轨道轰炸”
白光落下，天地黯然失色。
恶魔的无数条触须疯狂甩动起来，它意识到一团来自太空的毁灭能量正在迅速靠近，尝试在头上覆盖防御。
但对于这种实体上的防御，天基武器摧枯拉朽般的就解决了，那团山峦般高大的恶魔在一瞬间高高隆起，随即被光芒吞没。
“小清清，就是现在。”
零将身体控制权返还给余一清。
男孩甩开被这种强大威力所震撼的不适应感，手上迅速变换，一把通体黑色，闪烁着不知名星辰的剑出现在余一清的手里。
余一清右脚一蹬，身形再次向恶魔靠近，他感觉到了一个同为灵魂的个体出现在了刚刚被轰炸过的地方。
这次，恶魔没有任何抵抗了，在被轨道轰炸后它的本体近乎消失，仅剩其灵魂旁些许防御还在负隅抵抗。
也许再给恶魔回到地核吸收能量，重塑肉体的时间，它还能回到刚刚的状态，但现在没有机会了。
攻守之势异也。
余一清这次很轻松地将灵魂之剑捅进那道恶魔的灵魂之中，没有任何抵抗的，毁灭了人类文明的恶魔就这么消失了。
如果没有那群灭世教的人存在，如果零能产生人造灵魂，如果恶魔在灾厄纪元第一年就离开地表的话，也许早早的，经历大地震的阵痛后的帕斯人们，就可以延续下来。
但事实没有那些如果。
“小清清，我们成功了呢。”
零出现在余一清的身旁，身形有些明暗不定。
她是依托余一清的意识海存在的，刚刚抽离大半灵魂塑造武器后，余一清的意识海已经动荡起来了，表现在外面就是零的存在不再稳定。
“你没事吧。”看到陪伴自己这么久的零成这个样子，还未沉浸于成功的喜悦中的余一清慌了起来，想要抓住女孩的手，可是无意义地穿了过去。
“放心吧，吾没事的，就是一点点不稳定罢了。”零又虚抱住男孩，有那么一瞬间，两人像是接触到了对方。
“恭喜你呢，我的英雄，小清清，你做到了呢。”
泪水汇聚在零的眼眶之中，她最先被创造的意义就是击败恶魔，延续帕斯文明。
也许后者已经做不到了，但前面这个目标，在人类文明毁灭十一年后，终于被两人达成。
“小清清，小清清。”
无意义地呢喃从零的嘴中发出，本来只是个AI的她是不会产生这么多的感情的。
与余一清的这么多感情不可能全是那所谓的感情模块产生的。早在零从极地科研所中醒来时，她就产生了自己的意识。
这是她的执念，也是人类的执念，这些导致她产生了不属于她的意识。
现在，执念被完成了，她这道意识也随着意识海的动荡开始逐渐消散。
“零，你怎么了，零，不要吓我，你怎么不说话了。”
与零不同的是，虽然在帕斯世界经历了一年，这么多时间里余一清只是一直在各地旅行，与女孩一起看各地的美好。
除了一开始与最后的危险，余一清可以说对这些灾难没有其他更多的体会，甚至连战斗也都是数据控制而已。
这一年对于他来讲，只有这个陪伴在他身边的女孩子而已。
“零，零！”余一清想要抱住零的身形，却只能看着女孩的身形消失在自己眼前。
时间过去了几分钟。
“兹——”
“余一清先生，你好，我是英雄零号机的AI，你可以称呼我为零。”
一道清冷女声在余一清的机体内响起，那只是没有任何起伏的电子合成音。
............
六年后
按照预知信上的时间，托里文明驾驶星舰来到了帕斯星。
“尊敬的帕斯文明代表，你好，你可以称呼我为库克里，很抱歉托里文明没有对你们形成帮助。”
一个与人类有些许不同的外星人在某天来到余一清面前。
“你有办法让零回来吗？”
没等库克里将话讲完，余一清抓住他的肩膀，瞪大眼睛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余一清将零的产生以及自己的诉求告诉了库克里。
“抱歉，我们文明虽然有记录过智械危机而导致的文明毁灭，但零的AI意识觉醒与那不同，我们无法提供更多帮助。”
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余一清失望地点了点头：“这样吗，我明白了。”
六年来，余一清在帕斯文明库里寻找过所有办法，却找不到任何可行之策能让零回来，现在托里文明也提供不了帮助。
余一清低下头，思索了一会儿。
“我这边还有一件物品，希望你们能帮忙储存。”
余一清现在想要帮零实现她的第二个愿望。
“是什么？”
“帕斯文明。”
库克里严肃地抬起头，然后行了一个奇怪的礼。
这是宇宙中对一个夭折的文明的哀悼。
余一清将自己机体中的一些秘银塑造成储藏器，将文明导入。
最终被取出来的只是一个不到半米、闪烁着淡紫色微光的金属圆柱，这就是储存库。
整个帕斯文明所有的成就，帕斯人的全部资料，包括他们从刻石记事以来至今所能搜集到的全部信息都在这里。
他们的文字，艺术，历史，哲学，关于宇宙和自身的思考都浓缩在一起，这里有着无以计数的影视资料和珍贵的绘画影本，也有无数代科学家总结出的公式和对世界的认知，还有最后一批帕斯人录下来准备交给后来人的遗言，整个文明都被压缩在这里。
三十七公分，十二公斤重。
“这就是全部了。”叹了一口气，余一清把这个圆柱体郑重其事地交给库克里，后者又将其收入一个金属保管箱中，这金属保管箱是托里文明的特殊容器，专门用来存放那些有特殊意义的收集物，比如某个文明的残骸。
他关上保管箱的盖子，在上面键入一行注解：
帕斯文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