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
荀念猛然惊醒。
抬手抚摸脸颊，指尖略过时感受到的略带着温暖和黏腻的手感，以及鼻尖萦绕着的腥甜的气味如同洪钟大吕一般提醒着荀念。
——自己刚刚被揍了一顿。
“咳咳！这群歹人，竟敢下阴招！”
猜想是没有错，双手双脚都被困住了，荀念喉底飘来几分异样的瘙痒感，不禁让她咳出了几滴鲜血。
看着手心里的血丝，她不禁露出了一丝苦笑。
这次受的伤有些重啊，她老爹都没这么下手打过她。
因为低头垂落下来的墨水般的黑色长发在脸畔轻轻摇曳，身上的丝质华服与玉佩昭示着昭示着她曾经是一位富贵人家的千金。
——知否？你现在也是被毫无反抗之力躺平任曹的大小姐哦！
是的，前不久她遭遇了飞来横祸，也不知为何，她好好地从儿时便好好地生活于此，今忽地，便有人把她当做妖怪捉了去。
脑袋还是有些昏昏沉沉的，荀念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企图站起身来，随之而来内里的剧痛不禁让她呻吟出声。
她的声音温和清脆，带着一丝千金大小姐自带的冷意。令人心生愉悦，与同时也让人升腾起另一种破坏欲。
少女的声音在此间回荡着，倒也是因为无意识发出的声音，没有遮掩，自然也就被隔墙之耳听了去。
“噔噔噔！”
金铁相击之音传来，夹杂着厌恶并着轻兆的言语。
“嚯！你也有父母啊？！”
异响传来之时，少女便已望向来人。
来人身着甲胄，但是稍稍一看便知这身行是东拼西凑过来的。他的腰间悬挂着钥匙模样的东西，想来就是看管这个牢房的守卫。
‘兴许是哪里的私兵？或者干脆就是官家下场了？’
来者自然也在打量着少女。
少女在牢笼中勉勉强强支撑住了身体，原本打理得精致又漂亮的头发早就散了下来。此刻刚刚被她重新归拢到耳朵后面，鬓角里面一缕鲜血淌下，在清秀脱俗的脸颊上凝结了一道惊心的暗红。
一双乌黑的眼睛却不为所动地，冷冽而直接地看向牢笼外面。
“真是想不到！你这妖怪也晓得父母生养么！”
言及妖怪的时候，那人眼里溢出了止不住的厌恶。
“身体肤发，受之父母；哺育之恩小女自然是记得。”荀念沉下声音，冷静地回答。
然而在平时习惯性的说话语气似乎在这个时候反而被理解成了挑衅……荀念的确意识到了此事，对方的攻击完全不予理会似乎的确有不屑的感觉。
“哼！”
那守卫见状便是一恼，回手便伸进腰间，作势便是要拔剑，给面前仍不清楚自己身份的妖女一个教训。
不过，守卫再次审视了一番眼前的少女，嫌恶的目光中夹杂着忌惮，手在腰间举棋不定，终究还是没拔出来剑来。
荀念一颗悬起的心悠悠落下，她正懊悔方才没能斟酌好言辞，不由得暗中长吁一口气。她倒也明白了一件事情，碍于自己劳什子妖女身份，反而这个守卫不敢直接碰自己。
于是她斗着胆子试探地问到：“你可知我父亲在哪里?”
“敢忤逆宁王陛下，那必然是死了！那厮竟敢扇宁王陛下的脸！想必是你这妖女蛊惑的结果！李大人择日便降了你这妖女！”
“……”
“……”
守卫狠狠地啐了一口，头也不回地走了。
“啊？”
荀念表情古怪地目送他在斜阳之下离去的背影，随后开始消化刚才听到的信息。
其一，宁王反了。
饶是荀念素来对于这番官府的勾心斗角丝毫不感兴趣也能明白的事情——宁王，逆大天了。
其二，自家便宜老爹卒了。
想不到老爹平日里天天喊着安全第一，闲来无事便要练上两步轻功，说是跑路方便，竟然就这么抽冷子给了宁王一下。现在似了，想必是傻人有傻福，沙币没有。
来不及为逝去的老爹哀悼。
其三，自己似乎大限将至。
“啊……”荀念用素白的手指揉动着眉心，“你怎么能死呢……魂淡啊。你怎么可能死呢……”
冷静冷静，若是在这种情况下还不能尽快适应的话，可能真的明年的今天，就是她的忌日。
“碰！”
金属碰撞的声音传来，监狱的大门早已经被关闭，并且挂上了锁阻断了荀念的视线。
其四，一瞬！仅仅是一瞬。她将守卫腰间悬挂物的形状深深铭刻在脑海中——那是钥匙。
似乎是因为自己那个妖女的名头，守卫似乎全然没有那种提高大周国人口数量行为的意思。
或许是对于妖女身上东西的厌恶，或许是对自己武艺的自信，自己被抓出来的时候只是简单地把身上带着的肋差拿走了。
这样很好。
对妖女的恐惧超过了对于钱财和美色的追求。
少女全无一丝悲伤之意，深呼吸之下，双眼中满是平静与坚韧。
她抬头望向栅栏之外，看着天边如血的残阳，心底思绪无限。
自己原本来自荀家，是一个武道世家。可惜自己的老爹不知为何寻了个族内完全不接受的新娘子。
之后，便是老套的故事，荀老爹带着新娘子私奔，荀大家长气不打一处来，便将荀老爹逐出荀家，列为罪人云云。
而后，荀念出生。
荀念没见过她的母亲，因为她出生不久，母亲便去世了。
记忆中那抹温柔的倩影，似乎就像是雾里看花，影影绰绰，可望而不可即。
荀念自幼便懂事乖巧，荀老爹十分喜爱这个女儿，便将自身的毕生所学武功路数对其倾囊相授。
算算起自幼便泡得草药浴，也算的是打娘胎出来之后便开始练功……
如今已经是十七岁的……破瓜之年。
实际上，周围女孩及笄之年便有出嫁，像她这般十七岁还没订上婚的也是极少数。老父亲把上门提亲的用鸡毛掸子打走更是极少数中的少数。
思维发散了。
‘莫念，莫念。’
短短不过几个呼吸之间，荀念的心底就闪过了自己这并不算长的一生。她突然之间开始有些畏惧这些回忆了。
不过，她的目的已经达到，她已经将自己父亲教过自己的武功和一些奇技淫巧全部筛选了一遍。
那么先从第一个开始吧！
荀念的右手用力捏住左手的关节，猛然发力，一声并不大却清脆的声音响过，大拇指应声脱臼，双手随之从绳套中松开。
少女的面色刷地变得惨白，却并没有发出其他的一点点声音，不露异样。
“父亲，好好看着女儿，女儿不会让您失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