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当格雷尔和以前一样,走进教室的时候,看见坐在座位上冲着他挥手打招呼,像是昨天晚上无事发生的赫瑟尔时候,他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脚尖摩擦几下地面,不知道应该以什么样的姿态,继续和赫瑟尔当好同学相处。
直到身后的艾瑞莎轻轻推了他一把,格雷尔才咬咬牙,向着教室里迈出步伐,摆出自信且从容的微笑,朝着赫瑟尔的方向走过去,自然而然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好像刚才不过是他走神了而已。
“格雷尔同学,感觉还疼吗?”
格雷尔刚坐下,赫瑟尔就凑过来,在他耳畔低声问道。
“托你的福,很好,现在除了还有些印子之外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面对这丫头不怀好意(肯定)的询问,格雷尔镇定自若。
“是吗,那就好,很抱歉啊,主要我是想要知道一些东西来着.....”
说着,赫瑟尔的目光朝着格雷尔再度被紧紧包扎的额头看过去。
对此,格雷尔只是耸耸肩,同时将额头上的纱布缠得更紧了。
“无可奉告。”
“是吗,其实我现在也不怎么在乎了,我很有耐心的。”
格雷尔懒得听她口中的烂谜语,低头收拾自己的东西。
“不管怎么说呢,非常欢迎你加入科西切修会,记得下周的时候准时来啊。”
“嗯?”
格雷尔扭过头去,疑惑地看着赫瑟尔,不明白她的意思。
“你这是什么意思?”
“唔?字面意思啊,我已经向学校送上了将你纳入科西切修会的申请,并且应该在最迟今天中午就可以得到批准,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们科西切修会的一员了,请多指教哦。”
赫瑟尔眨眨眼,就好像真的是在热切欢迎新成员的加入。
只是格雷尔对这个研究灵魂的社团并不感冒。
“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有记得你在我昏迷之前说过一嘴,但我好像没同意吧?”
“你是否同意不重要,反正申请书已经送上去了,你只能选择同意。”
“喂!这种事情连我的许可都不需要就能通过吗?”
格雷尔不禁低声吐槽起来瑟利兹学院的奇葩制度。
“当然了,有我在这里担保,申请自然畅通无阻。”
“这是重点吗?!为什么说你担保就能代替我的意志啊!这是哪门子的规定!”
“唔?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我认为的话,只要是我主动邀请的,一般没有谁会拒绝,尤其是——在整个普瑞利姆大陆最底层的薄血,能被我主动邀请进入社团是他们的荣幸。”
“.......”
见赫瑟尔还是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格雷尔无语了。
果然,这不是她的问题,是自己的问题。
自己不应该用前世人人平等(至少表面上)的理念去评价普瑞利姆大陆上的血族。
想想也是,就像是地主拿农民的土地,需要问农民的意见吗?作为在金字塔中上层的大家族嫡系血族,她们自然不需要考虑像是格雷尔这种没有任何高贵血脉家伙的意见,更不用说对于普通薄血而言,能被贵族大小姐邀请去做一些事情,本来就是荣幸之至。
反正按照这个世界普通血族的想法,格雷尔不应该也没道理拒绝,即使是被送去当做耗材。
可问题是——
“我能退出吗?艾瑞莎同学肯定不会高兴看到这样的结果。”
格雷尔自己倒是没什么所谓,只要赫瑟尔不打算杀了他,一切都还好说,而且混在科西切修会里,多多少少能学到些正轨课程上学不到的只是,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派上用场;关键是艾瑞莎对赫瑟尔很不满,如果让艾瑞莎知道这件事,难免不是又一场......
“不能。”
正如格雷尔所预料的,赫瑟尔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如果艾瑞莎同学愿意,当然可以让你进入她的那个社团,我没有意见的。”
“问题是在这里吗....”
格雷尔不知道赫瑟尔这幅态度,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还是有恃无恐,握着什么让格雷尔和艾瑞莎都无法拒绝的条件。反正在格雷尔看来,赫瑟尔虽然似乎背后家族势力很大,但在这个班级——在这个由卡玛利拉支配的校区内,她还需要夹起尾巴,不能太猖狂。
之前之所以会被她拐走,只是因为其他血族都在看戏,明眼人都知道这只是艾瑞莎和赫瑟尔的私人矛盾,懒得管这件事;但凡赫瑟尔要是再过分一些,被艾瑞莎抓住把柄,说不定她就要面临被整个班级群殴的命运。
“赫瑟尔同学,你也不想要在这个班级混不下去吧?”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格雷尔看了一圈,尤其是在看过和他一起进来的艾瑞莎,从她脸上捕捉到那一抹藏在眼底的阴沉之后,咽了口口水,回过头去。
“赫瑟尔同学,你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去科西切修会?就算想要抓薄血来进行实验,也没必要非得盯着我一个人吧,学院或者你们家族都应该可以提供活蹦乱跳的薄血才对。”
“这不一样的。”
赫瑟尔摇摇头,竖起一根食指摇了摇。
“格雷尔同学,你很不一样,你很重要,而且你说错了,我没有打算将你作为试验品,而是作为和我们平等的伙伴,共同研究灵魂的秘密,我相信你的才能会帮到我们。”
“你不用这么捧我,我有自知之明,而且我只是个薄血,就算你会平等待我,那些昨天晚上和你一起来的那些呢?她们可是我怼了你一句就直接暴怒要来找我麻烦的。”
前世都不存在所谓的平等,更何况是这里。
“没事,格雷尔同学,是薄血不是你的错。”
“我真是谢谢你啊。”
格雷尔满头黑线,看着赫瑟尔摇晃着食指,发表类似于怜悯的言语。
“另外,格雷尔同学,你就算想要退出,也没机会了。”
“哈?”
这话几个意思?
正当格雷尔疑惑的时候,赫瑟尔将食指贴在嘴唇上,神秘一笑,同时勾了勾手指。
伴随着她的动作,格雷尔突然感觉小腹处一阵火热,并在随后席卷全身,毫无防备的他不禁颤了颤,同时回头看向正盯着这边的艾瑞莎,纳闷艾瑞莎为什么要听赫瑟尔的话,启动血色浪漫烙印。
只见,艾瑞莎偏开目光,而且她手头什么动作都没有,不像是她搞的。
“等下......难道说......”
似乎是想到了某种可能,格雷尔扭过头来,难以置信地看着赫瑟尔。
她仍然在从容地笑着,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如果仔细观察的话,能看到她的指尖在闪烁紫红色的光晕。
正当格雷尔想要说点什么的时候,赫瑟尔一挥手,小腹处的灼热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如果刚才还只是猜测,那现在几乎就是可以断定——自己小腹上“血色浪漫”的异动,就是赫瑟尔搞出来的。
但这没道理啊,为什么艾瑞莎给自己设下的烙印,会能让赫瑟尔也能启动呢?
难道这血色浪漫背后并不是单一指向的主奴契约,允许一奴多主?
正当格雷尔呆呆地看着赫瑟尔,正在拼命头脑风暴的时候,她扑哧一声笑出来。
“什么表情啊,我刚才应该没怎么用力。”
“赫瑟尔同学,你这是.......”
格雷尔惊疑未定,从昨天晚上开始,自己就吃到了太多信息,一时间没法很好地理清楚。
“你是不是好奇,为什么我可以启动艾瑞莎给你设下的印记?”
格雷尔本能地点点头,随即又拼命摇头。
“不是,你怎么知道......”
“拜托,血色浪漫这种极为特殊的奴隶印记,就算学院没有专门的课程,大家也是心知肚明;也就像是你们这些薄血不知道了。”
赫瑟尔摆摆手,好似她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普通的主奴契约,一般都比较严格,限定一主一奴不能更改,除非一方付出一定代价放弃契约或者一方死亡,这种契约都是最常见的,基本上只要不是薄血和人类都能做,而且就算想要变更,最多也只能加奴,从来没有加主的说法。”
这怎么就科普上了......赫瑟尔是好为人师还是怎么的。
格雷尔才不想知道什么普通契约是怎么运作的呢,这和他自己又没有任何关系。
他就迫切想弄明白,为什么赫瑟尔能启动他的血色浪漫。
“但血色浪漫是最特殊的例外,你听名字都能听得出来吧——这名字怎么听都不像是奴隶契约该有的名字,因为它本身就不是什么有多强严格限制力的印记;比起像是普通奴隶契约用痛楚来逼迫奴隶就范,血色浪漫更多是作用于精神层面,而且还需要主人多加上心,配合印记共同作用于奴隶本身,使其慢慢的从内心深处对主人唯命是从。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无论是时间成本还是精力成本都是极大,用在普通奴隶上根本不划算。也是因此,除了极特殊情况,几乎不会有谁会用这个契约......”
赫瑟尔话未说完,一根羽毛笔就贴着格雷尔的耳廓飞过来。
“艾瑞莎同学,就算我不说,他迟早也是要知道的。”
赫瑟尔一把接住那根羽毛笔,轻轻摇头。
至于艾瑞莎那边,她在愤恨似的瞪了赫瑟尔一眼之后,再度别过头去。
“ ......所以......”
听到这里,格雷尔不仅没有感觉更加清晰,反而越发困惑了。
如果赫瑟尔没有说谎,那为什么当初艾瑞莎要给自己留下这枚契约?
“还不明白吗?血色浪漫,顾名思义;与其说它是奴隶契约,不如说是一种结合主奴契约和恋爱契约的特殊形式,缔约双方都要投入时间和精力维持契约模式,维持其正常运转。而且这个契约和恋爱契约不同的是,它并没有太严格的约束和限制,因为双方地位本就在恋人和主仆之间摇摆不定模糊不清;也就是说啊......”
话说到后来,上课铃声刚好响起,趁着神父先生走进来的功夫,赫瑟尔将嘴唇紧紧贴着格雷尔的耳垂,低语:
“艾瑞莎同学.....她可能是喜欢着格雷尔同学的呢。”
“!!!”
突如其来的言语,彻底让格雷尔呆在了原地,久久没有回神。
连带着,接下来一上午的课程,他都没有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