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白阿白,放课后有时间吗!请你吃好吃的”
“真是的,你兼职的工资又发啦?也不知道省着点花”
“哎呀,我难得约阿白一次”
“好啦,那我在学校东边的那条老街等你,你可不许毁约哦”
渚白靠在街边小店屋檐下的阴影中,时间还早,晴空湛蓝。
她今天穿了那身精心熨平的 JK 制服,脸上印着浅浅的微笑,感受着身边路过的人流,就像一个期待的孩子剥开水果糖的糖纸那样,从口袋里摸出一枚枚已经揉得有些发皱的小纸条,微红着脸颊看完后,好像生怕被别人知道一样,偷偷用双手捧住,揉成小小一团,重新放回口袋里。
“阿白的手好好看……”
“你想牵吗?”
“诶?可以吗?”
“放学给你牵个够!”
“啊???”
“怎么了?”
“没……没事”
“真是笨蛋。”她把纸条按到胸前,忍不住小声嘀咕道。
抬起头,街上成双成群的人儿们喧闹着,空中几对鸟儿叽叽喳喳地盘旋着。
他还没到吗?
渚白眼中的光芒稍显黯淡,正将手中的纸条放回口袋之时,视线的余光却忽然注意到了一个熟悉的、身穿运动系校服的背影。
“珀星!”
被称为珀星的少年听到她的声音,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过头来,依旧背对着她。
“今天怎么这么晚呀,我都等好久了——”
渚白脚步轻快地走上前,跟到珀星身后不足一米的地方,语气似娇似嗔。
“我决定了!今天我想吃……”见珀星迟迟不回话,她便再次上前一步,绕到他的侧面,一边畅想着今晚的计划,目光一边向着他的眼睛看去——
然而,记忆中温柔乐观的清秀面容却并未如约而至,取而代之的,是冷若冰霜的一瞥。
“你想说的……都已经说完了吗?”
珀星的声音温和依旧,语气却有些莫名的沉重,眼神中除了视死如归的平静,似乎还夹杂着深深的眷恋。
渚白被这完全意料之外的反应吓了一跳,下意识向后退了半步。她只觉得脑袋一阵抽痛,仿佛被人强行塞进了什么混乱的记忆,就连意识都变得有些模糊起来。
原本晴朗的天空迅速褪色,就像被蘸着墨色颜料的画笔反复涂抹,直至伸手不见五指的深邃漆黑。
随着天空的异变,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也逐渐变得虚幻,随后支离破碎。空中盘旋的飞鸟甚至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哀嚎,就拖着张开的翅膀摔落在地。
她全身的力量仿佛都随着混乱的意识被抽离了身体,只能眼睁睁看着天空中似猫的生物张开宽大的羽翼,浑身散发着白色的荧光,一只接一只降落在珀星身边。
漫天的银色羽毛伴着风撒落,不知怎么,她总觉得眼前的场景似乎无比熟悉,心里却已经被没来由的惊惧填满。
突然,她就像意识到了什么事情一样,挣扎着想要挪动灌铅般沉重的双腿,用尽全身力气想要伸出手抓住他。却没想到,先前无意间退后的距离,此刻竟就像无边的鸿沟般难以逾越。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无法再接近珀星分毫。
“等等!不要……”
珀星的目光在她身上停滞,先前的冰冷眼神已经被眼底翻涌着的浓烈感情取代。他似乎有很多话想说,最终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他翻起手掌,掌心[星火]闪烁。
今天,距离世界被毫无预兆降临的[黑幕]笼罩,已经过去了整整三个月。
零点一过,如果黑幕还没有被破除,人类就永远无法从它制造的幻梦之中醒来了。
从天而降的、名为梦之星使的生物越聚越多,空中飘落的羽毛瞬间被珀星手中的火焰点燃,并迅速扩散,化为一场凋零的火雨。
闪烁的火光席卷着周围寒冷的温度,由梦源力构成的能量乱流也加入了这最后的狂欢,肆无忌惮地冲撞着四周的空间,扭曲的光线逐渐掌控了渚白的视线。她最后的意识,定格在了那璀璨的铁树银花轰击上厚重黑幕的前一瞬间。
她猛然睁开双眼,腾身从办公室的沙发上坐起,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窗外的阳光透过硕大的落地窗照进屋内,没有别人的身影,只有身旁硕大高精尖仪器全功率运转的嗡嗡声萦绕在她耳边。
不知不觉间,泪水已经流了满面,连身上的制服都一并打湿了。
渚白没有拭去泪水,只是任由它带走内心的汹涌的情绪。她把手伸进湿漉漉的衣领,拎着吊坠的链条将胸口悬挂的古铜色怀表提到眼前。
自从她第一次使用怀表的能力开始,从前与他共度的平静生活,就已经成了一种奢望。
透过玻璃传来的嘈杂声越来越大,打断了她的回忆。
她的目光顺着楼下的街道扫过,看着街上挤得水泄不通的武装部队,无言。
早在黑幕降临之前,她和她所领导的[曙红北域]组织,就已经在这栋位于海滨的科技大楼中,被包括 A 国政府武装和数支雇佣兵武装在内的大批部队层层包围。
现在,黑幕已经散去,逐渐从幻梦中苏醒的他们也记起了自己的使命,开始强攻这座被“反叛组织”[曙红北域]占领的要塞。
“轰”的一声,墙壁和仪器都随之震颤——毫无疑问,那是军方使用破门器产生的的噪音。
“小姐。”与噪音同时,渚白所处房间的门被敲响,身穿白领制服的女性推门而入,手中提着一把单看纹饰就价值不菲的墨色雨伞。
“已经按照您的意思交代给全组织开启所有自律性安保措施,并原地待命严禁抵抗了。只是……”她瞟了一眼仪器上闪烁的数字,缓缓带上了门,“按照军方的行进速度,如果不采取任何进一步行动的话,估计用不了十分钟,他们就会找到这里来。”
渚白同样关注着那台经过她亲手改造、正在全力分析[星火]能力数据的前超级计算机——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面临这样的情况了,在怀表[时间回溯]的能力下,她已经几次在军方眼皮子底下分析并获取了多种她所需要的能力。
同样有过失败经历的她自然也知道,如果在这时用能力抵抗外面的军队,原本还顾忌楼内仪器的军方就会彻底破罐子破摔,用十数枚早已瞄准这里的火箭弹将科技大楼夷为平地——若非那次她反应速度快,赶在大楼彻底坍塌前按动了怀表的按钮,后果不堪设想。
只不过……虽然她知道像星火这样强大的能力一定很难提取,但这次花的时间也太久了些。
“轰”,又是一阵剧烈的摇晃,渚白可以明显感受到震动正在离她们越来越近。
她的眼睛闪了闪,洒进房间的阳光似乎泛起了轻微的涟漪,将整个仪器笼罩在内。
纵使是怀表这样的[神器],也终有能源耗尽的一天——她手中仅剩了最后一次的回溯机会,而在那之前,她必须获得星火能力的解析结果,不容有任何闪失!
“我知道了,玄鸢。”她脸上的泪痕淡了下去,只有眼圈还泛着微微的粉红色。
她将手按在仪器突出的平面上,转过头,露出一个坚决的微笑,“又要麻烦你帮我拖延时间了。”
“分内之宜。”玄鸢侧身抵住房间门,手中的黑伞紧贴在门后,发出隐隐微光,“另外,小姐。”
“您要许个愿吗——毕竟是久违的阳光了。”
渚白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玄鸢,又看向覆盖房间和仪器的、柔和的阳光,她的眼神也终于随之有了些许柔和,“是啊,午后的阳光,就像黑幕下的星火一样温暖动人——”
至于她的愿望——
如果有如果的话,最后一世,她也想像大家一样,能够和他一起,在黑幕之下,做一个漫长的、不会醒来的长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