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珀星迟疑地转头看向渚白,想从渚白脸上确认这句放在平时他肯定不会相信的话的真实性,而渚白却完全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自顾自地转过身继续把土豆用刀背抹入锅中。
“我不会存在了到底是什么意思?”妹妹的来电已经在他抬头的瞬间被挂断,他看着渚白的背影,一股熟悉的无力感和恐惧感笼上心头,“你说话啊!”
就像是在等待什么许可一样,他完全陷入了不知所措的地步,精神全神贯注地等待着渚白的回应,身体却僵在了原地。
人在回忆起曾经留下深刻心理创伤的事情时,高度紧张的身体和精神往往都会选择静止不动,来防止更坏的情况发生。
只可惜,这种天生的保护机制往往会让他们陷入被动——这是梦之星使常用的诱导手段,作为已经直面过它们无数次的对手,渚白对这一招的掌握称得上是如火纯青。
“就是字面意思而已。”渚白把燃气灶的火拧至最大,头也不回,语气平静的就像是在阐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常识,“不信的话就亲眼去看看好了,我不会阻拦你的。”
她没有再关注珀星的动向。直到几分钟后“嘭”的关门声连带着一连串仓促的脚步声响起,她那好似刻在脸上的僵硬微笑才终于放松下来。
抱歉啊,小珀星。
但这已经是她能想到最温柔的做法了——如果要恨,那就恨她好了。(千万不要,恨自己啊……)
——————————————————————————————————————
“吱呀”,没有关紧的房门被轻轻推开,珀星一手搭在房门上,一手缩在身后,脸上挂着藏不住的阴郁走进家门。
毕竟是被相依为命的妹妹说了“闲的没事套近乎的怪人”这样的话呢……
不仅是妹妹,甚至就连卧床已久的祖母,都已经完完全全不记得她曾经陪伴了无数个日夜的小孙子了。
“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找我的。”渚白背对着他相当自来熟地倚坐在沙发上,手中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你或许有很多问题想问,要先坐下来休息一下吗?”
她指了指桌子对面的椅子,餐桌上已经放好了同样热气腾腾的一大盘土豆牛腩。
珀星低声应了一声,拖拉着脚步向渚白慢慢靠近过去。
渚白说的没错,他心里的确攒了很多问题——
渚白她们到底是怎么做到这种事情的?如果真的想让他从世界上消失,又何必用这么麻烦的方式?
他不明白,但他也完全不想明白——
他眼神一凝,掏出藏在背后的蓄谋已久的棒球棍,双手紧握,朝着渚白纤细的脖颈用力挥下。
他只需要知道,问题的根源都是出在渚白身上就行了!
“呯”的一声,球棍结结实实地打在了毫无防备的渚白身上——至少看上去是这样的。
谁曾想,从球棍上传来的却并非是想象中的柔软触感,而是如同击打墙壁般的强烈反震,震的他虎口生疼。
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强韧的劲风就以球棍的击打点为中心,从渚白的全身猛烈地迸出,席卷整屋,以几乎无法违抗的力量瞬间吹飞了那柄玩具一样的球棍,连珀星都被那狂风吹得倒退几步,差点没站稳。
然而在这整个过程中,那杯咖啡却一直被渚白稳稳持在手中,甚至都没有产生一丝涟漪。全屋的物件更是像被胶水粘在地上了一样,纹丝不动。
“竟然没有使用更能一击毙命的刀具呢,值得表扬~”渚白放下咖啡杯,侧着脑袋看着他,一连为他表情认真地鼓了三下掌。
“你这家伙……”珀星瞥了一眼自己还在颤抖的右手,果断扬起左手,咬紧牙关又向渚白砸了过去。
果不其然,渚白都没有站起身,同样只用左手就轻松挡下了珀星的攻击。这一次,没有手下留情,她骤然发力,一把将人高马大的珀星推的连退数步,后腰重重磕在门把手上,直到他的身体吃痛,渐渐柔软下来,倚着门框滑坐到了地上。
“你还不明白吗?现在的你是没办法战胜我的。”她俯下身,捡起那张从珀星口袋中掉出来的像是宣传页一样的东西——上面清晰地画着渚白身着灰色长袍的样子,还在最醒目的位置标记着几个大字:曙红北域反动组织头领,渚白。
想必他就是在街上看到了这个,才萌生了她才是“罪魁祸首”以及想靠偷袭把她捉拿归案的想法吧。
她默默收起掉在地上的棒球棍,叹了口气,端起餐桌上的饭菜重新走进厨房。只留垂着脑袋捂着后腰的珀星独自在客厅对着电视茶几上的时钟发呆。
指针滴滴答答地转动,他感到沉甸甸的口袋忽然一松,一本巴掌大小的笔记本啪嗒一声滑到地上。
他原本死气沉沉的双眸有了些许生气,他松开手,深吸一口气忍住腰痛,拾起地上的“小说”紧紧抱在怀中。
这本曾作为他学生时期的精神支柱而生的作品一直被他寄存在祖母身边,一直以来,以为已经完全习惯了孤独的他,完全没想到再次想起书中的人物会是在今天这种情况之下。
感受着来自封面的那根本不存在的温度,他的视线渐渐被过去的回忆填满,变得模糊不清。
究竟为什么……要让他再次回想起来啊,明明都是些痛苦不堪的东西……
朦胧中,他仿佛看见书中的女主角缓缓俯下身来,温柔地为他拭去泪水。
“弄疼你了吗?真对不起……”她紧贴着他的身体,轻声在他耳边安慰道。
说起来,书中的女主角,本来就是以“她”为原型幻想出来的角色啊……
“切……现在来装什么好人。”他看着那个渐渐与现实重合的身影,赌气般拍开了渚白的手,撑起身体绕过渚白,一屁股坐在沙发对面的位置上。
在那里,已经有一盘被重新加热过后的土豆牛腩放在桌上。
他拿起餐桌上的筷子,闭上眼睛,用还在微微颤抖的手夹起一块牛肉默默送入口中。
果不其然,是他熟悉而又陌生的味道,同他印象中的味道一模一样。
他用手臂揽住盘子,快速往嘴里又扒了几口,眼皮带着睫毛一连颤了好几下。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么像啊……
明明已经接受“她”已经不可能再回来了的事实了,仅剩的纪念也只是他幻想出来的那个残影而已……
现在又告诉早就选择放下的他“梦想成真”这种事情,他又怎么可能接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