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都已经知道了，我也就没必要再遮遮掩掩了。”渚白坐在沙发边，手托着下巴，视线与珀星水平，脸上看不出有什么明显的表情，“再过几天，曙红北域就将推翻Z市政府的统治，建立属于我们的新政权。”
珀星依旧闭着眼睛，“嗯”他点了点头。
在亲眼见识过渚白的[异能]后，他似乎很能理解为什么前线军方迟迟不敢缩小包围圈了——毕竟是要跟这样足以以一敌百的顶级战力对抗，若是整个曙红北域全是像她这样的异能者，估计想要掌控整个国家也只是时间问题。
“我想和你做笔交易，在我们海滨的临时总部有个测试项目需要人员参与，我可以向你保证，如果你想的话，这次测试完全可能让你有足够的力量打败我。”渚白紧紧地盯着珀星，时刻注意着他所有微小的表情变化，“我们也会保证你和你的家人后半辈子的吃穿用度，直到你完成测试，你就可以重新回到她们身边了。”
“当然，是还认识你的她们。”渚白微笑。
这是一份来自未来的新政权政府首脑的邀请和承诺，其份量自不必言说。
但这同时也是一份交易，一份……绝对不可能从“她”口中说出的交易。
他们之间的信任与默契，无论过去多久，即便是与幻想中的残影，也是不会容许世俗的“交易”涉足的——只要是对于“她”的请求，甚至不必言说，他就会微笑着应下。
珀星原本有些紧绷的眼角渐渐舒展，他睁开眼，眼中多了几分疲惫与落寞。
也对嘛……这才是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孤独嘛。
“我答应你”，他看向那位见他迟迟没有发话又想添加附加条件的少女，叹了口气，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在少女惊愕的目光中，他三两口吃完了盘中的热菜，说了句“多谢款待”站起身来——
“我现在就可以出发了吗？”
渚白愣了一下，随即也赶紧起身，眼神有些慌张，“当然……我的人就在楼下接应……”
看着她慌乱的样子，珀星也同样对她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就像她在厨房里对他微笑的那样。他推开门，大步离开了房间。
撑伞的女人在楼梯间与他擦肩而过，二人都没有停顿，珀星一路下楼找到了迎接他的车队，女人则后脚进入了渚白所在的房间，替风尘仆仆离开的珀星带上了门。
“这样真的好吗？”女人张开手掌，硕大的雨伞在她手中迅速缩小，消失不见。
“你难道不明白吗？我根本就没有选择。”渚白敛起表情，眼中的光芒渐渐黯淡下去，变得如同飘零的秋叶般寥无生机，“如果不切断他妹妹与他的联系，梦之星使就很有可能再次顺藤摸瓜找上门来，如果让他知道他祖母是因为病情恶化导致的阿尔茨海默症才忘记他的，他又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参与[试炼]？”
珀星头也不回的离开后，她就像换了个人一样——如果她也有对宠物一样生在头顶的耳朵的话，那它们现在已经正软趴趴地耸拉着，不加掩饰地展现着主人的失落。
“哦对，玄鸢你的记忆也会随着时间回溯重置，真是抱歉，你无法想象我究竟经历过多少次绝境才重要找到这有且仅有的唯一解法。”渚白自嘲似的笑笑，低着头，如同断线的木偶般跌回沙发上，目光游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知道的，我不是问这个。”玄鸢的声音也低沉下去，“你真的觉得，这样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他的家人不会被梦之星使残害，他也已经踏上了参加试炼的路，一切都在如计划般在正轨上运行……”说着说着，她的声音突然哽住，双手搭在裙摆的褶皱上，豆大的泪珠也如断线般顺着脸颊滚落，滴在她娇嫩的手背上。
她说这些话，到底是想要骗谁呢……
明明都已经完全按照他小说里的样子在服装店足足挑选了三小时布料定做了服装，就连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都已经精心排练过上百遍，可为什么偏偏是她赌上一切的最后一次，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为什么他还是不愿意承认她呢……
是他突然答应测试时的惊慌出卖了她？还是他临走前自己没能说出口的挽留错失了机会？
她当然想让他活下来，但她更想让他重新喜欢上她啊……可为什么每一次失败的尝试都在告诉她，只要她还怀有私心，无论再重来多少次，珀星就一定会在黑幕破除的时刻牺牲自己呢？
她不明白，她也不明白啊……
她紧紧揪着裙摆，抬起头望向玄鸢，美眸中尽是哀恸与绝望，“告诉我，我究竟该怎么办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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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几分钟的功夫，晴朗的天空就蒙上了一层阴云，瓢泼大雨紧随其后，伴着呼啸的风声朝水泥丛林撒落下来。
目视着雨滴在高速行驶的车窗上被拉成倾斜的一条条流线，珀星脸贴着玻璃，怀揣着那本小说和一只小小的玩偶，伴着窗外飞速略过的街景，离海滨越来越近。
那是一只手工制作的粉色小狐狸玩偶，额头上用柔和的针脚绣着一点梅花，使用的布料并不昂贵，看得出饱经风霜的痕迹，但整体的色调却保存的很好。内部满满的填充布料让它蜷缩在珀星怀中，蓬松的大尾巴自然地盖在眼睛上，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他用手轻轻抚平玩偶在口袋中皱起的折痕，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渚白贴在身前时的呼吸与温度。
明明她在身边的时候百般抗拒，可等到独自一人踏上旅途，脑中的身影却又怎样也挥之不去。明明曾经无数次幻想过有“她”陪伴的未来，哪怕只是与“她”有几分神似也好……可对方做出那些与幻想中的“她”截然不同行为的时候，强烈的违和感又让人不自觉地去排斥。
虽然不知道渚白为什么会知道“她”的残影的事情，不过下次再见面时，还是对她说句“抱歉”好了。
只是……如果，真的是“她”就好了……
我们，应该还能再相遇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