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名为弑天的皇家卫队队长看到能力展示的瞬间,他就突然扭过头去,但还是没忍住,语气轻蔑地冷哼了一声。声音不大,但其中的笑意却刺耳异常。
“喂,你笑什么。”一片安静之中,竟是惜字如金的无名先开口打破沉默。
“呵”,对方冷笑回应道,“我笑堂堂冒险家协会无人,事关登塔这种隆重的场合,竟然随便挑了几条路边的臭鱼烂虾就凑齐人数上阵了。”
面对无名冰冷的杀气,弑天也毫不示弱,甚至跨前一步,气势一点不输同样人高马大的无名。
他的目光随后再次落在珀星脸上,珀星并不像无名这般勇武,头下意识就低了下去,避开与对方的视线接触,进而增长了对方的气焰。
弑天目光上挑,青蓝色的眸子中尽是不满,“本以为你和‘散客’能给游戏带来点乐子呢,结果一个吓得根本不敢迎战,另一个还是弱的可怜的星之能力,而且还是个无可救药的怂包。”
他这番话说得极重,就连性情温和的银羽都替珀星攥紧了拳。可以说,只要珀星这个时候发作,同为协会的成员,夜云他们绝不可能坐视不理。
而就在这时,珀星,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嘴唇颤抖着,又向后退了半步。
虽说他自认情绪稳定,至少是能做到逆来顺受不动怒的水准。但被人这么劈头盖脸一顿输出,也还是激发了他内心的应激反应。
就像第一次见到渚白那时一样,情绪波动裹挟着回忆的碎片潮水般淹上来,将理智的阵地冲得七零八落。
回忆中的七八张笑脸愈来愈狰狞,笑声愈来愈刺耳,雨越下越大。
那是他第一次试图反抗不公的现实,也是最后一次。
浑身都像是要被撕裂了一样疼痛,冰凉的雨水滴在炙热的伤口上,他只有尽力咬紧牙关才能不哀嚎出声。即便面对那些雨点般的拳脚,他也不会屈服,不会试图融入。
模糊的视线中,所有的颜色都在渐渐淡去,唯有那抹狐尾上的淡粉色,在视野中变得清晰起来。
与上一次单纯的回忆不同, 这一次,伴随着回忆灌入身体的,还有一枚接一枚,星空般在身体中亮起的光点。随之而来的,是浑身血管内血液的温度都开始急速攀升,肌肉和骨骼挤压充血释放出轻微的咔咔声。
身体的掌控感正前所未有的增强,“星火”正一点点被重新激活。
忽然,视线一转,画面中的粉色褪去,他身体一歪,摔倒在记忆中的淤泥之中。借着掌心微弱的火光,他终于看清了,那具沾满了泥泞与血污,倒在他们约定好的树丛边的错位狐狸身体。
从小狐狸涣散的瞳孔中,他想起了自己决定将这份能力封存于心的理由——那个即便知道自己将要面对曙红北域的通缉犯也不不肯借助的、明知道需要自己的力量时也不肯使用的“星火”异能。
他害怕拥有力量,害怕反抗,害怕自己珍视的人再被眼睁睁地夺走性命。
“星火”将会吞噬的,不仅仅是记忆中的人,还会是现实中的人。
届时,他费尽心血建立的重重防线,将再度被潮水冲垮,再也无力回天……
熟悉的恐惧感涌上心头,他利用残存的理智后退半步,竭力避免冲突。
只要像以前一样,伤痛只要忍过去就都会好的……
眼中的回忆定格,冷却。时间只过去了不过十秒,对他来说却像是十年一样漫长。
这时,他眼前的目光突然闪烁了一下,仍以为是回忆画面的他主动抬了抬头,却只看到了一头明亮的银色秀发。
“日之能力就很了不起吗?这就能成为你数落弱者的理由吗?但凡是个有良心的‘人’,就不可能说出这种话来!”银羽语气严肃,珀星第一次听到她用这么嘹亮的嗓音说话。
“你以为你是谁啊?敢这么跟我说话,你这个日之能力中的废物又有什么资格替别人说话?他要是不服,就让他像个男人一样抬起头来驳斥我!用不着你来替他出头!”眼见协会只是虚张声势,弑天的势头更盛。
游戏还没开始,两方之间的火药味就已十足,气氛紧张得几乎随时都要开战。
“好了!”
“够了!”
两道声音同时从双方的队伍中传出,对方胸饰两花的副队长七弦见对方也叫停了争吵,十分识趣地半鞠身子,把发言机会让给协会会长夜云。
既然是自己人被欺负,夜云也就没有客气,直接向前一步,拦住差点就要冲出去的无名,看都没看一眼中间的弑天,目光锁定在了旁观的人偶身上。
“请问人偶小姐,这种程度的冲突也是游戏规则允许的吗?”
“嗯……”人偶渚白将面前正对着的弹窗拉开,冷冷地看着身前一片混乱的现状,没有说话。
但伴着高跟鞋清脆的踏地声,包括弑天在内的所有人,脸色都瞬间一变,仿佛被人掐住脖颈的窒息感悄无声息地笼罩了全场。
面无表情地看着一张张被她的“戒律”能力压制得煞白的脸,人偶指了指名片旁的计时漏斗,沉声道:“时间还有最后十秒,请皇家卫队队长尽快选出四名参赛人员进入随机分组流程,若是耽误游戏正常进程,全队都将接受强制体罚,请知晓。”
“咳咳咳……”终于摆脱压制的弑天虽然依旧满脸不屑,但身体却非常诚实地举起了右手,甚至都来不及等自己呼吸顺畅就赶忙说道:“我们派出二日二月参加游戏……让他们输的心服口服。”
很明显,他这句对人偶说的话,连语气都乖巧了不少。
“很好。”她瞟了一眼身旁散落的几个半透明弹窗,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在祝各位好运之后,宣布了游戏开始的消息。
两个针锋相对组织背对的门打开,在蓝色传送光芒笼罩下,八名参加登塔的玩家身形淡去。
随后,不出意外的,伴随着滴滴答答的水声,身处阴暗昏湿的地牢内,协会中最人畜无害的银羽与珀星被分到了一组。
银羽看着面前小树般粗细的铁质栏杆牢门,她突然有点恍惚。
这还真是……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挑苦命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