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妖物方士修行者的混战过后，原本扎营数十里的军府已经损毁过半，三千镇兵尽数覆灭，边府军监令司身死，肇城北路边府失守。
云月将自己的外衣脱下盖在女妖身上，将其一下抱起，龙言也走来背起语梦，时不时地偷瞄着云月。
两人将着两母女安顿在一个尚且健在的营帐内，而远处的韩灵子则不断地东奔西走，嘴上不停地抱怨着。
“真是的！老夫为什么要陪着你们行此救人的戏码啊？”
他走两三步就会小跑到一边捡起一个小银子。
“还把老夫的银子炸得到处都是，也不体谅一下老人家腰不好……”
龙言与云月两人同处着，两人都没有说话，营帐内只有轻微的呼吸声。
龙言耐不住这令人窒息的尴尬氛围，但一想到对方前不久那杀伐果断的样子，又着实不敢开口，他咽了咽口水，深吸一口气，嘴巴刚刚打开。
“你叫龙言是吧？”
云月突然说话让龙言一惊，愣是将已经到嘴边的话给吞了回去
“啊！咳咳……是的，在下龙言，来自南冥国，敢问女仙大名？”
云月没有看向龙言，她目视着前方，语气平缓。
“玄冰殿弟子，字号云月，无姓。”
龙言听到对方的语气没有了一开始的咄咄逼人，挤了挤笑脸继续道。
“多谢云月大仙愿意相助，敢问大仙是怎么知道在下的名字的？”
话还没说完，云月便转头看向对方，龙言一下顿住，云月缓缓开口。
“别着急道谢，我是看她恢复成人类而无害才救她的，而且我不是仙人，莫再叫我大仙。”
“好的，云月大仙……。”
龙言脱口而出，云月一瞪，便立刻改口。
“啊！是……是云月大人……”
云月轻轻叹了口。
“你我人间年龄相仿，唤我字号便是，不然这个字号起了没人念，那还不如不起。”
龙言愣了一下，微微一笑。
“云月姑娘说得是。”
龙言话音刚落，云月便话锋一转，侧着头问道。
“你不知道自己被夺舍吗？是那个时候夺走你身体的那位大能把你的名字说出来的。”
“啊！原来那个叫做夺舍啊……”
云月看着这身旁对阴阳法术之事完全不懂的人，不禁好奇了起来。
“你真的是凡人吗？可为什么能承受大能的威能，而且还能与灵魂对话。当时被夺舍又是什么感觉？我可没见过有人被夺舍了还能还魂的。”
云月炮弹连珠似的问题让龙言一时语塞，他支支吾吾地回答道。
“我……应该是个凡人吧，我只知道我被我师傅救起来后，我的身体似乎就变了一点，力量变大了，情绪也更加稳定了，甚至稳定到我感受不到情绪一样……”
龙言说着，透过门帘缝看了看还在外面东捡西跑的韩灵子。
“我被夺舍的时候可以感受到我的身体离自己越来越远，意识也越来越模糊，这一次也是师傅将我救了回来啊。”
云月则上下打量着对方，感受到对方的视线后，龙言一下就羞红了脸，他连忙继续说。
“还有我……我不敢肯定我听到的是不是灵魂的声音……毕竟我也是前不久遇到语梦才发现的。”
龙言一点一点看向云梦，担心对方不会相信自己。
“她是个哑巴，但是她的想法我确实可以听到。”
“灵魂的声音吗？”
“应该是的，而且那天我被人打晕了过去后，混沌之中，我还可以看到别人身上的灵魂颜色和样貌，尽管灵魂的样子是一坨烟雾，但确实感受到这灵魂是谁。”
听着龙言的话，云月陷入了思考，龙言见对方迟迟没有反应便看了过去，只见云月正看着女妖满目忧愁。
“她叫后仪芳，辽国人。”
龙言突然开口，云月这才抬眸看了看他，龙言的目光则一直在这名为后仪芳的女妖身上。
“她本是大家闺秀，只因出门游玩时，途经肇城境内，被恶人拐走成为了那窑子的当门红。”
龙言说着她的过往，自己的脸上也带起了些许哀伤。
云月不解：“你怎么知道的？”
“在她刺伤我的时候，她的记忆不知怎的就涌入到了我的脑海里了。”
龙言突然一抬眸看向了云月，一改先前的悲伤语调，眼神带着怒意。
“云月姑娘，可有想过为何一个好姑娘会变成如今这模样吗？”
云月看着龙言，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一个普通人胆敢直视自己的龙目而毫不畏缩。
“接下来我要说的便是她的过往，你会知道她的身上有着怎么样的怨念。”
龙言深吸一口，娓娓道来。
“后仪芳被拐到窑子后，遭受了长时间的身体和心灵上的折磨。本要偷偷上吊自尽，却被窑子内的人发现将其拖到小巷拳脚相加，刚好被尚未上任城主之位的陈公所救。”
“在看到后仪芳的美貌后，陈公便经常来窑子找她，时间一长，后仪芳便将真心给了对方，她以为对方可以带着她赎身离开窑子。”
龙言说到这里顿了顿，眼神更加犀利，语气也愈发愤怒。
“而陈公也对她做出了承诺，并让她怀上了自己的孩子，但结果是从此了无音讯。再一次见面时已是城主陈公，他对着后仪芳微微隆起的肚子投以冷眸。”
“窑子的人也因为后仪芳是陈公的人而不敢再动她，后仪芳一度以为自己只需要等，就可以等到陈公来赎自己，但是几个月过去了，等来的却是一纸灭口令。”
原本还在前面捡着碎银的韩灵子刚刚好走到营帐附近，他一听龙言在诉说着什么，便竖起耳朵偷偷靠了过来。
“后仪芳被人再一次拖入到了小巷内，而那群丧心病狂的恶人却因贪其美色已久，完全不顾她身孕的情况，对她是百般凌辱，哀嚎从晚上到白天……”
龙言越说越愤慨，呼吸也愈发急促，以至于自己已是咬牙切齿而不自知，云月轻轻呼唤了一声。
”龙言！“
龙言一下回过了神。
“你没事吧？”
龙言摇了摇头，苦笑道。
“抱歉，是我失态了。”
韩灵子突然掀开门帘开口催促。
“然后呢？”
龙言和云月同时回头看了看韩灵子，韩灵子一愣这才干咳几声，缓缓地说。
“老夫只是想知道要到何种程度的怨念，才能把人逼成妖怪。”
龙言垂下脑袋，述说记忆的最后一个片段。
“那些恶人没有杀她，毕竟她是这个窑子里面难得的美人，对他们来说还有压榨的价值，就将她锁在了深房里，语梦便在里面出世了。”
“而后仪芳则再一次被拉了出来接客，虚弱的她价格大跌，也因此导致来者众多，很快就染上了花柳。”
龙言闭上了眼睛，眉头紧随。
“窑子内的人将她活生生下了棺材，最后的记忆便是在黑暗、恐慌、怨恨中结束了……”
龙言说完已是满头冷汗，他攥紧双拳，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云月听完一脸复杂地看着后仪芳，她年龄不过二三十，面容姣好，但却是如此悲惨。
韩灵子沉默好一会，深吸了一口气，长叹一声。
“老夫游走各地，杀过与收复的妖怪不计其数，唯独白鸣冠以女妖之名，不曾想啊……”
龙言默默地点着头，韩灵子又问了问。
“所以，小娃，你现在怎么想？”
龙言抬头看了看，韩灵子一脸认真地看着自己，云月也默默地注视着自己。
他们都在等待着龙言的话，他一拧眉，低声而又坚定。
“我要杀了陈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