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灵子和云月看着满目仇恨的龙言没有出声，营帐内一时又是一阵寂静。
“小娃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韩灵子又问出了昨天打闹窑子时的问题，龙言用着颤抖着声音说。
“恨，非常的恨……”
听到龙言的答复，韩灵子便走了进来，他伸出贴满了封印符箓的右手搭在了龙言头上。
“冷静一点，现在的这份感情并不是你的。”
龙言听罢一愣，一脸愕然地看着韩灵子，随后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低声嘟囔。
“不是我的感情……？”
韩灵子把手缓缓拿开，继续说。
“你回想一下，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些感情的，从执意救起白鸣女妖到想要复仇杀死陈公。”
龙言陷入了回忆，自言自语道。
“从我听到语梦的声音开始，见到白鸣女妖后的就有要救她的想法……从我读到女妖的记忆后，我就对陈公恨之入骨……”
龙言缓缓抬起了头，眼神充斥着迷茫。
“这些……都不是我的感情？都不是我的想法吗？”
他看了看韩灵子，又看了看云月，最后看向那母女，一脸愁容。
“那我的想法……又是什么？”
没人可以回答龙言的疑惑，韩灵子只是绕过了龙言想要走向那对母女时。
一边缓步走去一边说。
“小娃，这城主陈公固然可恨，但是杀不的。”
龙言一抬头，满目震惊。
“这是何意？！凭师傅的神通要取一人性命不是易如反掌吗？”
韩灵子瞥了一眼前方那对母女，语气平平地说。
“那杀了之后呢，有没有想过这白鸣女妖身后牵扯多少利益纠纷？有没有想过没有高层的肇城会陷入什么样的权利混乱？”
看着韩灵子一边说一边离那对母女越来越近，云月一下站了起来，她把手摸在剑柄上，低声警告道。
“你想干什么？”
韩灵子看了看云月，几秒后就打趣地笑道。
“哎呀，小姑娘还真是时刻准备着啊，不过你就别对老夫抱有这么深的敌意啦，老夫又不是妖怪，现在更不会害人。”
云月慢慢挪到那对母女跟前，拦在韩灵子前方，冷眸直逼韩灵子。
“你连那平山岳王的仙骸都敢拿来驭尸操控，我无法知晓你是否会对她们做出什么事来。”
韩灵子噗嗤一笑。
“哈哈哈！就她们而言对老夫来说并无价值，老夫只是想看看他们是否还活着而已。”
说完就要往前一步，云月拇指一翘，将长剑推出一寸，眉目凌厉，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
韩灵子见状立刻停了脚步，一脸严肃地对云月说。
“姑娘为何执意不让老夫靠近？”
云月微微俯身，没有回答。
两人在狭窄的营帐内剑拔弩张，龙言见状连忙站了起来劝阻着。
“我说你们就不要在这里对峙了，这里还有两个普通人呢。”
韩灵子停在原地看着那对母女，头也不转地对龙言说。
“小娃你可能不知道吧，一个人变成妖怪是不可逆的，但是这女妖却因为达成了某些条件变回了人身，此等技艺可不是凡人能办的。”
说着转头看向龙言，龙言看着韩灵子前所未有的严肃。
“这是比咒律更强大的力量……”
韩灵子一字一顿地说。
“是诅咒，亦是神迹，还有第三人。”
韩灵子的话一下提醒了龙言，龙言眼睛一瞪，说出了当初从孙大人口中听到的内容。
“孙大人在陷入癫狂时说……有‘那个人’在背后指示着，难道在此事后面还有人推波助澜？”
韩灵子深呼吸了一口气说道。
“这个女妖的诞生乃至整个肇城的权力博弈，其背后可能是一个更深的布局，深到老夫都无法看透。”
龙言看着韩灵子，而后慢慢看向语梦与她母亲，不自觉间眉头已经拧成了麻花，他难以置信地低声说。
“也就是说……她们的性命她们的遭遇，都不过是上面权力博弈的一步，而就连上面那费尽心思的尔虞我诈，也只是更为高层的一盘棋局……”
韩灵子点了点头。
“正是。”
说罢便转身往外面走去，摆了摆手说。
“所以老夫认为，最能独善其身的方法，便是眼不见、耳不听、口不言。”
韩灵子一边走一边说。
“但可惜，因为这位女仙的出现把事情闹大了，我们只能趁还没有入局太深赶紧离开，放下这不属于你的感情，离开这是非之地。”
云月一听就不乐意，这臭老头居然还阴阳怪气了一下自己，她一怒之下怒了一下，但没说什么。
韩灵子走到了门帘处停了下来。
“而且这个女妖的命数早已走尽，就算是替死命牌也无法替已经死过的人再替死一次了……”
龙言心头一颤，难道对方知道自己偷拿了替死命牌了？
韩灵子回头看了看龙言继续说道。
“也就说……小娃，你只是延长了一段悲剧，小女娃苏醒也无法再见她的母亲，只是徒增了悲伤，老夫看还不如让她就这么死去呢。”
龙言听罢，来回看着韩灵子与云月，韩灵子看龙言那左右为难的模样，轻轻叹了一口气。
“算了，给你一些时间好好消化吧，老夫在外面再捡些银子，天亮之前不论你是否准备好，我们都要离开了。”
说完便掀开门帘走出去，留下龙言与云月在内面面相觑。
龙言慢慢瘫坐了下来，他一脸哀伤地看了看那对母女，随后便垂下了脑袋。
“我会救她们……难道真的是因为被记忆所影响了？我自己……真的想救她们吗……”
突然一阵微风夹杂着淡淡幽香轻轻飘来，视线内突然伸来一个纤细的手，女声如泉水叮咚。
“我想你执意救下这对母女的想法，既不是语梦的，也不是后仪芳的，而是切切实实你自己想做的。”
龙言抬头看了看云月，对方冷眸依旧，但语气轻柔。
“你不择手段冒死救人不可能只是因为被记忆影响，这是你自己的选择，而且在那种局面下你还能成功救人并破局，说实话还不可思议的。”
云月说着把手往前伸了伸，语气逐渐坚定。
“你现在的样子可不像是个敢请神乱阵，只为救一个女妖的人啊，站起来吧。”
龙言看着云月，缓缓伸手接触对方，她手凉凉的，比自己的手掌还要小几分，如此柔软，丝毫不像是一个可以挥起三尺长剑的手。
云月将龙言拉去后，将一条替死命牌递了过去。
“这个替死命牌没有折断，说明那女妖……呃不是，说明后仪芳她是确确实实从死后化妖身复活了。”
龙言缓缓伸手接过命牌，不解地问。
“所以？”
“所以这说明，刚刚你师傅说得有几分道理，妖怪变回人类这是一个近乎不可能的事情，那是神才能做到的事。”
云月认真地看着龙言，低声说。
“你不需要否定自己，也不必什么都听你师傅的，那臭老头的城府和想法都很深，你日后最好留个心眼。”
说罢便走向那对母女，背着龙言说道。
“你还是快些走吧，她们就由我来照顾。”
龙言连忙上前一句道。
“我们一起走吧！”
云月一顿，龙言下意识地继续说。
“云月姑娘孤身一人……太危险了……”
云月一下就笑出了声，龙言也瞬间意识到自己好像有点瞎操心了。
只见云月连忙收回了笑脸，回过头对着龙言一脸假严肃。
“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会对我说这种话，你是在瞧不起我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