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言的意识随着韩灵子轻声下的命令后就彻底消失了，他在迷迷糊糊间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是云月那惊讶的神情，以及自己手里拿着的六花三尺剑。
内心莫名冒起的杀意直指云月，他也不知道为何自己要对云月拔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对云月起了杀心。
他只知道自己要杀了对方，因为这是韩灵子的命令，他的命令高于一切。
……
“我……这是……”
在龙言的意识里，眼前看到的是一片混沌，四周隐隐约约有各种各样的灰色轮廓，看上去像一棵棵枯萎的大树。
只见那零碎的黑影之后有一个纯白无瑕的人影，在混沌之中发着微光。
龙言好奇地往前走去，他尝试用手去拨开那些树影，但是那些树影在接触到一瞬间就是如烟般飘散，随后又缓缓恢复原貌。
他一步步往那白色的人影走过去，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等到龙言走到她身后才发现对方是一名浑身纯白的女子，她赤裸着身子背对着龙言。
“你是？”
龙言好奇地开口问道，那女子听到龙言的声音缓缓转过了身。
白得发亮的女子让龙言不由得眯起眼睛。
“您就是龙公子吧？”
龙言一听对方居然认识自己，眼睛在慢慢适应了对方的白光之后终于看清了对方。
此人正是白鸣妖后怡芳，她此时的身体完好如初，面容与正常的人类一模一样。
“你是后怡芳？”
后怡芳点了点头，她微笑看着龙言。
“龙公子是位真君子啊，为了救我母女俩不惜踏入这场丑恶的纷争里面。”
龙言的意识也逐渐熟悉了这片混沌，思绪也慢慢清晰起来。
“可是你不是在昏迷中吗？别人都说你苏醒的时候就会重新变回妖怪……”
后怡芳一顿，轻轻笑了几声。
“这里是与阳间平行的阴间，小女子只是后怡芳的一具残魂，另一半还困在那具躯体中。”
后怡芳说着双手一握，右手搭在左手上。
“托公子的福，后某终于能见到自己的女儿，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她低下身子，对着龙言深深鞠了一躬。
龙言看后怡芳开始缓缓走来，纯白的光芒愈发晃眼。
“小女子没想到自己还能有睁开双眼的一天，原本以为会一直在这混沌中停留，直到魂飞魄散。”
后怡芳越走越近，她近乎走到了龙言的面前，身上的光芒将龙言身上的黑色驱赶了几分，她看着龙言的眼睛，满目愧疚。
“先前我借助公子的眼睛看着外面的世界，遇到那陈公的那一刻，我内心的恨意让公子陷入了癫狂。”
后怡芳轻轻握住了龙言的手抬了起来，在后怡芳光芒下，龙言的手臂上的黑色混沌如同碎掉的纸屑飘散，露出了肉色的人类手臂。
“这不是公子的所为，是小女子失控了，以至于让公子染上了鲜血……都是小女子的错……”
龙言看着后怡芳，内心一阵不甘。
“这不是姑娘的错，是那陈公，是那杀人的世界的错，你不过是个正常人，拥有正常的情感罢了。”
后怡芳一下愣住了，她的眼睛微微瞪大，直勾勾盯着龙言，双手不自觉握紧了对方的手，泪水不禁在眼眶打转，后怡芳连忙低头一笑。
“没想到啊，龙公子居然会为一个妖怪有所感想。”
龙言微微开口还想说些什么，但后怡芳继续道。
“我不论是死前死后，我的身体都是别人的工具，就连我死后变成了妖怪，他们依然用我的身体去害人，而正道人士要抹杀我为民除害。”
后怡芳抬头看向龙言，她的眼神坚定，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唯独龙公子会愿意救我这么一个祸害。”
龙言看着后怡芳将自己的手缓缓握紧，尽管对方是一具残魂，但是龙言却觉得此时对方的双手传来了温暖。龙言看着后怡芳，内心一阵五味杂陈。
“我……其实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想救你，我一度接触过您的女儿语梦，她的记忆我也看到了，也许真的救你的人，其实是您女儿而不是我……”
后怡芳抬起头看了看龙言，龙言此时浑身一片黑，看不清他的面容，不过后怡芳似乎却能感受到龙言的迷茫，她轻轻一笑。
“龙公子救下我的女儿时不正是您的个人行为吗？”
龙言听着眼睛一瞪，只见那后怡芳将龙言的手往自己的胸口靠去，龙言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整个手掌伸进了对方体内。
一股温暖的感觉从手掌缓缓蔓延向手臂，慢慢流入到内心。
后怡芳眯着眼睛，白色的光芒逐渐黯淡，龙言这才看清后怡芳那美丽的笑颜，也看到了她满目的憔悴。
龙言感受着自己体内的温暖慢慢流遍全身，他满目哀伤地看着后怡芳。
“你这是在干什么？”
“小女子想要报答公子的恩情，我愿意将我的灵魂奉献给你。”
“为什么……你的女儿还在外面等着你呢。”
后怡芳摇了摇头，她垂眸看向一边。
“人死了就是死了，能再见一眼我的语梦已经是奇迹，我不想再让人利用于我，我也不想再回人间了……”
后怡芳说着便笑了一声自嘲道。
“我还真是个不称职的母亲啊。”
龙言皱了皱眉头，他还想去争取些什么，但是后怡芳的身体已经逐渐变得透明。
后怡芳抬眸看回龙言，此时的眼神一改之前的忧伤，一脸严肃。
“龙公子，这是小女子最后的不情之请，这趟人间就请您再走一回，救救我的女儿吧。”
龙言沉默地看着后怡芳慢慢消散，直到对方变成那微弱的一点白光，后怡芳也留下了最后一句。
“语梦她还很年轻，但她的灵魂却正在被人利用着，我不希望她成为下一个后怡芳……”
话音一落，后怡芳的残魂便消散了过去，四周的混沌顿时笼罩而来，龙言呆呆地站在原地，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此时一股温暖的热流正在全身流淌，并开始逐渐向着心脏处汇集，直到心脏咯噔一下。
一阵由内而外的钻心之痛让龙言瞬间跪在了地上，他眉头紧锁，一股强烈的想要哭泣冲动让他的泪水夺眶而出。
“这份感情，真是钻心啊……”
龙言抬头看了看一片昏暗的混沌。
随着一次眨眼，那片混沌的天空突然有了些许画面，那是一片的橙色天空，外面的时间似乎已经是黄昏日落之时。
龙言再一眨眼，画面又瞬间改变。
一脸阴险的韩灵子站在自己身边，他正对着前面的说着什么，而自己的身体便一下冲了上去。
画面再次一转，是云月正一脸复杂地说着什么，她此时似乎看上去很着急。
龙言看着她的嘴巴一开一合，但是却什么都听不到。
随着龙言的瞳孔缓缓聚焦，四周的画面也逐渐清晰，四周的混沌愈发变亮，四周逐渐开朗，亮光笼罩而来。
“……龙……言……快醒醒！”
云月的声音与四周的风声顿时冲进了龙言的耳朵，四面八方的嘈杂与刺眼的阳光一下让龙言彻底恢复了过来。
他眼睛一瞪，重新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强行停下了动作。
他看着自己正举着云月的佩剑刺向对方，而自己的手已经被被冰霜所覆盖，与那三尺剑似乎融为一体没有了知觉。
云月一看龙言停下了动作也是一愣。
“龙言？你恢复过来了？”
龙言看着云月在微微喘着粗气，满头冷汗。
“喂！小娃！干什么呢，继续啊！”
韩灵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龙言慢慢站直了身子。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转身，只见韩灵子此时正一脸不解地站在那，而他的身边站的是那双目失神的语梦。
龙言将那阴间的记忆与韩灵子的所为一下结合起来，他的眼神满是愤恨，死死盯着韩灵子。
“师傅，差不多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