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着清新宜人的空气,白诗深深地吸了口气,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身心放松。
他站在机场的出口,目送着刚刚降落的航班渐行渐远,对于背后的土地未曾有过一丝不舍。急匆匆地招了一辆出租车,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赶回自己心驰神往的地方——他的心灵栖息地。
城市的街道两侧展现出新旧交替的韵味,既有的熟悉感与心中的略感失落完美地交织在一起。让人眼花缭乱的新建筑,尔后出租车在一家依旧散发着怀旧气息的商店街前停了下来。
那里的一切依旧保持着他记忆中的风貌。
他提着行李箱,依着深埋脑海的记忆,拐过了一条又一条熟悉的小巷,那特有的香味在空气中弥漫着,隐隐约约地引导着他前行。
“嗯,这熟悉的味道还是那么诱人。”白诗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力量注入他的身体,他加快了脚步,急转弯后,在那熟悉的街道拐角处,那家他难以忘怀的小摊位依然屹立着。有着简陋却暖心的座椅,挡雨的雨篷下,一口大锅正煮着散发香气的汤水。尽管曾经的摊主老太太已被一个中年男子取而代之,但这并未削弱他归心似箭的情感。
他随意找了个座位坐下,冲着摊主挥了挥手。“来一碗牛骨米粉,多汤少面。”摊主会心点头,迅速地着手准备起来。
锅中的滚汤与四周弥散的香味,让他禁不住垂涎三尺。尽管在海外待过那么久,每一次想家,味蕾总是最先想起的米粉摊的牛骨汤。
就在此时,一个既熟悉又动听的声音响起:“老板,依旧那样。”白诗背上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越发清脆的高跟鞋声从他身后慢悠悠地靠近,旋即,一位美艳不可方物的御姐坐到了他对面。
那头记忆中飘逸的蓝发已从短变长,如波浪般优雅地披于肩头。她的眼瞳依旧是那副能够勾人魂魄的红色,一颗美人痣更增了她几分娇俏。
她身着剪裁合体的女士西装,凝重中不失妩媚,肩膀上披着一件精致的小外套,一双黑色的丝袜足以颠覆任何人的定力。
见到熟人,白诗抑制不住地打了声招呼:“好久不见,学姐。”而对方对于“学姐”这一称呼似乎并不满意,只是微微皱了下眉,没有给予回应,反而从高处俯视着他,似乎在等待着白诗的下一步。
就在两人之间的沉默渐渐凝固时,店主的声音像救援般响起,缓解了这不妙的气氛。
他为两人分别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米粉,低声对女子说:“秦小姐,又来了?”原来,她姓秦,秦若冰。她于回礼之时,那双冷若冰成的眸子勾起了一丝微弱的感激,然后温和地向忙碌于厨房间的老板挥了挥手。
两人再次落入尴尬的沉默中,但压力全都在白诗那边。在秦若冰那审视似的目光下,他不知所措,只能静待着她率先开口。
然而,秦若冰并不打算先开口。她取过白诗旁边的碗,随意倒进大量的醋,然后将这耐人寻味的“佳肴”推到他面前。
白诗看着这碗酸溜溜的米粉,突然意识到秦若冰这是在用行动传达她的心情。
原先那汤汁如牛乳般洁白,而现在已是一片浅棕色的酸海。他凝视着对面的女子,那双漂亮的眼睛中毫无掩饰地流露出种种情绪。
权衡片刻,白诗深呼吸一番,拿起碗,昂首勇敢地将那酸汤一饮而尽。
他的表情透露不出任何挫败,然后又熟练地把碗里的米粉一扫而空。虽然酸得让人眉头直皱,但他依旧是那么地镇定自若,仿佛毫无异样。
当秦若冰看到她的学弟如此毫不犹豫地吃完了这碗特制的米粉,终于在她冰冷的脸上挤出了一抹微笑。
她轻轻地鼓起掌,嘴角带着几分戏谑:“好久不见,白学弟。”
“你还真会躲猫猫啊,我找了你5年都没找到。”白诗尝试着轻松地回应。
“看到你毫无改变,像以前一样,一丝不苟地完成我布置的任务,我真的很高兴。” 秦若冰的语调柔和了一些,她的微笑再次让她看起来不那么冰冷。
“你做得很好,除了那个任务。”
记忆回到了六年前,那时年仅高二的白诗,在那个风和日丽的一年,他邂逅了学校里既是学生会长又是校花的她。在他无意中发现了她不愿人知的秘密之后,自己的生活轨迹也就此改变,变得奇特又充满挑战。
从那时起,他像是受她的魅力所感染,每一次当学姐为他布下任务,他总是能够游刃有余地完成,两人的关系因此变得越发深厚。
但,一切都在那个月光柔和的夜晚戛然而止。他再次回想起她站在天台的边缘,那狭窄的空间上,仿佛只要再跨出一步,就会失去这个世界。她那日夜不改的孤傲容颜,此时却充满了悔恨与绝望。
秦若冰的声音带着悲伤,远远地投向他:“你为什么不愿意完成那个任务?”
“你明明每次都听我的,为什么,为什么偏偏这个任务你要拒绝?”她的声音高得几乎撕裂了夜的寂静。
白诗摇了摇头,目光坚定,不容反驳:“对不起学姐,那个任务我真的做不到。”
“你到底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完成啊?”她几乎是嘶吼出声。
白诗缓缓转过身,说出了那个让两人世界改变的真相:“对不起,学姐。你让我爱上你的任务,我做不到。”
“因为,假如我真的那样做了,你就再也不会是你自己,而你...也绝不会从这个泥潭里逃脱出来。”
回到现在,白诗紧紧握着自己的腹部,那碗刚刚品尝过的酸辣米粉似乎在他的胃里引起了轻微的叛乱。
秦若冰静静地坐在一旁,没有打扰埋头苦恼的学弟。
她无声地取过旁边的调味碗,轻轻旋开酱油瓶子,将里面的全部酱油滴加入那已经孤置一旁的米粉中。
随后,毫不犹豫地再倒进满满一碗的辣椒油,然后推着这映着深棕与赤红对比的碗,像是推送一份挑战,放在白诗面前。
“吃了吧。”
但白诗并没即刻行动,他的目光凝固在秦若冰的眼眸中,寻找那一抹可能的柔软。然而,对方仿佛冰雕一般,没有一丝波动。
只有在确定无波澜之后,他才拿起筷子,蓄势待发。在他即将举筷的一瞬,白诗忽然提出:“就按我们约定的,我完成你的任务,你就得满足我的愿望。”
秦若冰低头轻微点了点头。
瞬间,白诗的声音染上一丝坚决:“那这米粉我吃下去以后,我们就再也不见,可以吗?”
这句话仿佛触动了某根紧绷的弦,秦若冰的眼神终于起了微妙的波动,然而白诗并未察觉,他的双眼还留在那碗已经调制好的米粉上。
却在握紧筷子的刹那,一双皓手出现,轻轻按住了他的右手。他抬起头,看向秦若冰,那双眼还是那般清冽如初。
秦若冰轻摇头,不置可否,随即拉回碗中的米粉,一筷子一筷子迅速地卷起那滚热的线条,送入自己的口中。
随着米粉的消失,汤也随她的唇边流逝,辛辣与咸涩交织的滋味,恰如她当下的心境。她面色稍红,伴随着一声深长的叹息,她平静地说:“算我们两清,但我还会来找你。”
话音刚落,秦若冰站起身来,没有回头地离开了小摊。
白诗等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心有余悸。学姐的行为令他困惑,回想起过往的种种,原本以为她早已改变。
但今天的一切似乎比往常更加强硬、决绝。她的命令总是坚定不移,自己的请求也从未被拒绝过,为何今天会有所不同?
就在他陷入沉思时,一阵如翻江倒海般剧痛突然席卷了他的胃部,他知道,一定是那碗米粉惹的祸。
他边拖着行李箱,边匆忙地留下零钱,随后快步向着公共卫生间赶去,脸色苍白,步伐蹒跚。
行至拐角处,意外又见秦若冰,她正扶着一根电线杆,全身颤抖地呕吐着。
他的心中闪过一丝痛心,然后脚步不停,另寻路向卫生间奔去,想象着那清洁干净的空间,那里有他急切渴望的片刻宁静。
但梦想还未触及,震耳的汽车呼啸声划破平静的公园,一辆黑色轿车如同无视规则的暴风雨般闯入他的视野。
一车接一车,将白诗团团围住,车门打开,一群神色凝重的黑衣人紧随其后,形成了密不透风的圈。从他们缓缓分开的缝隙中,一个洛丽塔装扮的少女走了出来,她微笑挂在脸上,眼中却充满痴狂的焦渴。
“Darling,终于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