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尔夜缓缓睁开双眼，看向四周的环境。
"已经，早上了吗？”
明媚的阳光从窗户外射入，照亮了满是书的破烂书架。书架经过希尔夜的不断设计，一次次用破木板的扩建，已经有了占满整个房间之势。
一房间的书，将近有两千本，是他多年坚持阅读所获得的成就。
“真难搞。”希尔夜坐起身，看着自己的右手，微微出神。
犹豫了一会，似乎是鼓足勇气，右手慢慢地按在了右耳根处，将其上的结解开。
“又是同一个梦。”
他将眼罩放在床上，起身，走到了房间中的等身镜前。
等身镜中已经不是曾经那个稚嫩的少年，取而代之的是刚满二十二岁的年轻人。
褪去稚嫩的面孔变得立体些许，化作更加成熟的青年模样。黑发刚过俊俏的眉毛，不及高挺的鼻梁。有神的眼睛如同猛兽一般，不禁让人想起龙的双眼，犀利却又威严。
身高在这种恶劣的生长环境下竟然达到了有型的一米七九，搭配上匀称的身材，看起来有着难以言语的气质。
除了衣服有些破烂，打扮上也格外随意外，难以使人挑剔毛病。
本应该是一个吸引少女注意的人，生而被赋予的先天条件可以谈的上处处优异，仅凭借脸就可以拥有不错生活条件的，却终究被镜中的右瞳破坏了和谐。
希尔夜鼓起勇气，看向那一处，自己眼罩下的秘密。
七重相叠的眼瞳散发着异色的光，彼此之间并不干扰彼此，化作一圈圈细细的圈环，在镜子的反射下显得格外灵性。
重瞳在这个世界并非不存在。恰恰相反，它甚至是一些强者的象征，意味着存在的神秘。
但，七层眼瞳相叠的重瞳必然是异类。
看到镜中自己真正的模样，即使心灵中提前有了准备，希尔夜依然被自己吓了一跳。
七瞳，常理而论是不合理的存在，会在生物所形成的审美观中造成恐怖感。
然而事实恰恰相反，在右眼之上存在七瞳，少有不适，甚至更多被赋予神秘气质。
就像矗立于阴影之中的，不可理解的生命。
瞳孔相交，却又分明，混乱，可又暗中协调。彼此覆盖，然而不曾影响视线。
“任何人和我对视，应该都会有一种怪异感。”
希尔夜靠近镜子，细细端详着右瞳。
无论以任何角度进行观察，七道瞳孔都展现出怪异的自然感。
“很自然。”
“无论从任何角度观察，都有着美的气息。”
他轻轻触碰着镜子的七瞳，眼神中渐渐流露出深思。
“真的是一个艺术品，宛如无价的宝石，让人一旦注意便难以挪移开视线……”
“但是，却为血脉的从属带来了致命的不协调。”
看着它，即使是自己竟然也在一瞬间质疑自身种族。
然后，这种相同的效应将产生在每一个人心中，放大。
“如果暴露的话，会变成没有任何种族愿意收留的异族之人啊。”
自嘲地一笑，希尔夜将床上的眼罩重新戴了回去。
秘密又一次被埋入应当尘封的泥土之中，它不应被世人当作去挖掘的宝藏。
简单的穿上破烂的衣服，他穿上有点小的鞋，从房间走了出来，将眼睛的问题置之不理。
自从那一场独有自己才可以看见的天灾发生后，眼睛就不可避免地成为这么一个鬼样子，近十年的时间已经抹去了最初的恐惧与迷茫，适应了依赖左眼生活的人生。
走到孤儿院院长门前，希尔夜轻轻敲门。
等待了许久，没有回应。
见状，他直接推门而入，果不其然看见了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的老头。他的身旁还有着一瓶空荡的酒瓶。
得，老头昨晚又醉了。但凡有点微不足道的“闲钱”就喜欢买酒。
“真是的，一瓶啤酒都能把您老给干醉，人菜还瘾大。”
无奈扶额，眼见着也不是个办法，希尔夜只好上前去扶。
毕竟今天可是他离开孤儿院的日子，将在二十二年中第一次走出贫区，这与老头的最后一面可不能耽搁。
用肩架起老头的身体，将他放在椅子上。希尔夜用力摇了摇他。
“喂，老头，该起来了。”
椅子上的人依然没有反应。
见此，他只能凑到老头耳边，轻轻说到：“老头，你钱没了。”
“靠！”
满是皱纹的眼眸上翻，一双有神的眼睛惶恐地看向四周。
“谁敢动爷的钱！”
然后，他就看到了站在原地笑眯眯的希尔夜。
只是那眼神，老头就直接明白自己是被戏耍了！
“你有毛病吧？！”
“你这臭小子，大早上的不睡觉，跑来影响我干什么！”
“服了。”希尔夜轻笑道：
“您老就这态度，孤儿院能坚持到现在真的是托了我的福。”
听到这句话，原本愤怒的眼睛顿时瞪的更大，圆鼓鼓似乎要跌落而出。
“臭小子，你是吃了我的饭受了我的恩，怎么敢不要脸到这个地步！”
老头砸了一下椅子，大声指责。
“哎，老头，你话不能这么说啊。我按理十七就可以离开孤儿院了。要不是看在弟弟妹妹们实在可怜，还用的上待到二十二？”
“拜托，这多余出来的时间哪天不是我维持经济收入的？”
“床板坏了，炉子坏了，没钱，没饭……哪个不是我解决的？”
“哼！”老头狠狠地瞥了他一眼。
“你要不是贪我这几本破书，我信也不信你会留在这！”
只是一下，就揭穿了希尔夜的谎言。
“额……”见到谎言被揭穿，希尔夜只好假装无事发生，原地吹起了口哨。
看到自己亲手带大的孩子这么一副样子，老头心中不免更添些许怒火，想要劈头盖脸骂一顿。
但是想到今天的日子，随即还是心软了。
“我知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他转过身去，点燃了烛台上快要染尽的白色蜡烛，手持烛台，蹲下身去翻找起什么东西。
不一会，一份地图、一枚银币，就出现老头另一只手里。
“诺，拿上。”
“这是我仅能给你的东西了。”
希尔夜盯着老头看了一会，若有所思，伸手，却只拿了银币下的地图。
“银币还是您老留着用吧，我走了孤儿院还是要靠您。”
“不行，城区里可不和咋们这一样，没点资金根本混不下去。这钱你得拿着。”
“到哪不一样啊，都是靠自己吃饭，差不到哪去。”
希尔夜无所谓道。
“把你能的。到时候去了大区里，就你这笨样，都不知道是怎么被城区里的人弄死的。到时候我十几年就白养了！”
老头嘴上冷哼一下，装的像那么一回事。
但心里却暗自吐槽了一下。
胡说八道，面前这小鬼从小到大看了上千本书，早就精成鬼了。城里人欺负他？怕是他反过来压榨了城区里的人。
不过钱还是得收下的。
“可……”
“不要可是不可是了！磨磨唧唧的和个娘们一样，这样下去你迟早不做男人。”
“那您老给我件事，至少让我把钱拿的心安一点。”
希尔夜退了一步。
“也行，那你帮我把这本《歌尔巴德》送到诺尔林大学中心图书馆去，这银币算你路费。”
老头随手拿起一旁的《歌尔巴德》。
“没问题，保证送到！”
希尔夜终于收下了银币，对老头鞠了一躬。
“那，我就走了。”
“给御月的信留在我住的杂物室里了。她昨晚哭到很晚，今早刚睡着，不便打扰。”
老头点了点头，挥挥手道。
“知道了，走吧走吧，永远别再回来！”
“回来还是会回来的，不看你也得看看他们啊。”
听完这句话，眼见老头又要动怒，青年像曾经的孩子一样匆匆忙忙跑掉了。
“老头，走了！”
脚步声远去……
看着离去的身影，还在原地站着的老头半天未动，一段时间后方才低估了一句。
“还看不出来御月对你的情感吗？脑子全用在花点子上了。”
“哎。”
长叹一下，他转过身，准备再来一个回笼觉。刚掀开被子，一张纸从里面缓缓飘落而出。
“哈哈，这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