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天刚微亮似是鱼肚泛白。
晨风婉转飘落,抚在这座尚未热闹的祁城。
一处镖局此时已是灯火亮起,里头的家奴为一日的工作做起了准备。
祁风镖局,是祁城内名气最大的一家镖局,旗下共有九支镖队,每一支镖队的镖头都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一等高手,其总镖头更是出自名门大派苍鹤宗上任掌门的高徒,此种关系已然让镖局在江湖上名气更盛,毕竟要截那一趟镖,还得掂量着自己够不够格招惹上苍鹤宗这座庞然大物。
此刻刘祁风正坐在镖局正堂的雕花木椅上,手托着青瓷茶杯,细细品味泛着腾腾热气的杯中茶茗。
只见他身穿鳞纹锦袍,腰缠金玉带,面上的轮廓也因近年来的修养富态了不少,但双目仍留有当年的狠锐。
后背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猛虎下山图,老虎形骨兼具,双目洞神,一双庞匹无比的虎爪向下直探,背拱如山起伏连绵,后足长蹬又似离弦之箭,一根黄黑铁尾直指向天。
忽然外头传来家奴的惊呼之声,没过多久就见其匆匆跑到堂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总镖头,天一镖局的总镖头在门外!”
刘祁风见这个家奴说话如此失态,眉头一皱,手中茶茗随即放下,怒斥道:“既是自家兄弟还不赶快请进来,还用多余通报?!”
那家奴见自家总镖头如此动怒,当下不敢怠慢,连忙开口解释道:“那雷总镖头躺在门外,身上伤势极是恐怖骇人,我等是不敢乱动。。”
刘祁风听后,脚下顿急,数步便跨出堂外,直往外门走去。
传话家奴见状,急忙紧追其后,却见总镖头身形越走越快,不过片刻,已是不见其影。
刘祁风心头着急,亦不顾墙林巷院的曲折小道,直接飞身跃起,凌空穿过庭院,落到外门之处。
门外一众镖师围作一团,似是在把某物护在其中。见刘祁风到来,旋即纷纷让开。
刘祁风朝里一看,顿觉触目惊心。
那以一双金石铁掌闻名武林的天一镖局总镖头雷力,此刻衣袖中只剩下累累白骨。
刘祁风抬头一望,见雷力面容凹陷,状若骷髅,仅余一丝气息游于鼻中,知他定是有话要说,才强活下来。
当即心头悲愤道:“雷兄你说罢。”
雷力双目往下一转,死盯着自己胸前微陷的衣襟,似乎那处藏有秘密。
刘祁风见此,随即把手伸至雷力衣襟之处,轻轻拉开,却见衣襟之下血肉全无,只有扭作一团的内脏在微微跳动。
一下子把他惊得面无血色,心中骇想,正常人在此状况下还能存活?
刘祁风刚想向雷力再问出些什么,却发现他气息全无,已然死了。
只得心中哀叹一声,随后双手挤入雷力胸腔内,拨开那团仍在抽动的黏糊内脏,从中掏出一个黄金制成的精致小盒。
小盒上缠有无数细密的黄金丝线,细线在盒上连成元山二字,并在结口处打上了一个特殊的死结。
刘祁风瞳孔紧缩,死死盯住眼前之物,他认得那种记号,是他们行镖之人特有的暗号,死镖。
接此镖者,必以自身一切为担保,护镖周全。是为死镖。
且多是新开镖局为闯出名头,招揽客源,才立下的赌约。
可雷力创立天一镖局多年,早已家大业大,又何须拼上这一赌约?
但两人老友多年,雷力临终托镖,自己不可能眼看他耗费半生一手创立的家业就此消散。
刘祁风握紧手中小盒,吩咐镖师把雷力的遗体收敛,而后一脸阴郁地走回镖局内。
日上三竿。
祁城内人声鼎沸,商摊走贩叫卖络绎不绝。
各色的杂货琳琅满目,在长长的市集街道连成一线,五彩缤纷,赏心悦目。
李为和叶小宁也在这片赏心悦目之中。
“臭师兄,我要吃糖葫芦。”
“师兄钱被人偷了,没钱。”
“胡说,从来都只有师兄你偷别人的钱,哪还有贼被人惦记的呢?”
“那当然是有,那可恶的贼人不要被我抓到,不然把她给吊起来剥光。”
“你,你看我干什么?你肯定是在半路掉的!”
“捡也算偷。”
“本姑娘才不稀罕你那点臭钱。”
“不稀罕就拿回来。”
“不给!”
忽地一声窜响,如百鸟齐鸣,一道冲天火光在天空炸裂出一副仙鹤展翅翱翔的图案。
李为看着这眼熟到不行的场景,心底立马涌现出不好的念头。
“喂喂,臭师兄。这大白天放的烟火是什么啊?而且还是我们苍鹤宗特有的标志。”
“哦,那可能是有人在庆祝,我们别管它。我记得你刚才不是还想要糖葫芦吗?来来,师兄带你买去。”
“嗯哼?想骗我走,你这坏师兄有何居心?”
“我的真心天地可昭,日月可鉴,绝对不含半点不良成分。”
“可疑,绝对的可疑!而且你刚不是还在喊没钱吗?”
“钱,总有办法赚到的,你要相信师兄。”
“说的倒是好听,那先赚一个让我看看?”
李为俯身弯腰,反手轻拍自己背后,示意道:“骑牛牛十文钱。”
李为见叶小宁没有回应,正暗自疑惑,低下的头就看到前方,停着两双鞋,两对脚,两个人。
抬头一看,发现是两位苍鹤宗颇有名望的师兄,离虚剑——莫道和拈云手——徐清。
那离虚剑莫道一见叶小宁在此,旋即走至她身前,一脸殷切地问道:“师妹不是应该在山门里修行吗?怎的自个到这祁城游玩。若是师妹提前告知一声,师兄我定会紧随师妹左右,护你周全。”
叶小宁脸上厌恶之色一闪即逝,抱拳回礼道:“叶小宁见过莫师兄。”而后伸手指向李为,道:“我此次下山历练之事,已有李师兄代为负责,无须莫师兄过于记挂。”
莫道扭头看向立在一旁的李为,心有不悦地道:“小宁儿贵为七长老的掌上明珠,内务堂的人居然派这种不入流的弟子护送,实在荒谬!”
叶小宁见莫道有意贬低李为,心中极是不爽,旋即开口故意气他道:“李师兄一路上对我关怀备至,照顾得我很是欢喜,莫师兄你多虑了。”
莫道猛地转身看向李为,眼神中透出几分狠辣,握剑的手亦攥得紧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