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斯梅尔关押奴隶的地方就在库房正下方的地下室里，一共三层，分出几百个房间。
而最上层，属于守卫，厨房，以及教室等综合区域，再下一层是普通的奴隶，最深的一层，则是更有价值的奴隶。
就像越珍贵的东西藏得越深，这里的布局也不例外。
迈入铁门，就仿佛迈入了另一个世界，火把将四周点亮，泥土岩石作为天然的墙壁，每个房间都用铁制的栅栏作为门扉。
这里的房间就如同监狱，奴隶们脚上带走镣铐限制行动，他们衣不蔽体，头发油污脏乱，裸露的皮肤上满是尘土，覆盖了本来的肤色。
房间没有灯光，拉菲娅只能借着外边火把的光芒，看到他们或是坐着或是躺着，挤在房间的角落，埋下头愣愣出神，仿佛一尊活着的雕像，明明是生命，却像死物。
火焰稳定，没有风，空气很沉闷，还混杂着一些难以言喻的气味。
这比农村养鸡养猪的圈子还要难闻恶心。
“殿下，请把这个戴上，能有效隔绝难闻的味道。”尤兰拿出两条三角丝巾，递给拉菲娅她们，同时，他自己也取出一条折好，遮住口鼻。
很像口罩，但这薄薄的一层真的有用么？
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拉菲娅学着他将丝巾戴在脸上，遮住半边面庞。
刚戴上，丝巾的效果便显现出来，浑浊的空气虽不至于变成像清晨太阳初升那般清新，但至少不会令人升起恶心反胃的生理反应。
附加了魔法么…
“为什么不改善奴隶们的居住环境呢？以伊斯梅尔的实力，不至于在这方面还要节省资金吧？”
听见她的疑问，领头的尤兰露出一抹苦笑，“事实上，我们并没有苛刻在卫生上的花销，好的环境能让人心情愉悦，这很有利于奴隶的存活率，毕竟这些都是活生生的金子，我们也不想白白浪费。”
“但，很多人在成为奴隶，失去自由与人格的那一刻，他们就失去了生的希望，变得抑郁、沉闷，浑身充满死气，就像垂垂老矣的生物，自知死亡将近。”
“这些对我们来说难闻的味道，他们却感受不到，商会试过很多办法，诸如定期清理，摆放香氛等都是无用功，那股气息经久不散，日积月累之下，已经渗透墙壁，根植于地下。”
“说到此，我在学院里成立了一个研究‘情绪对生命以及魔法会产生怎样影响’的课题，不知道殿下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尤兰在谈及这属于他牵头的课题时，显得异常兴奋，不知不觉便健谈了起来。
“没有兴趣。”拉菲娅果断拒绝，她一个连魔法都没有的人凑上去当吉祥物么？
“遗憾…”尤兰的介绍被哽在喉中，良久，才吐出两个字来。
“我说，尤兰阁下，你有没有想过拯救这些奴隶的办法。”
拉菲娅望着走道两侧的铁栅栏，而每个酷似监牢的狭小房间里居住着三到五人，他们挤在一起，视线平静的跟随外面走过的三人。
大部分奴隶的眼神都很平静，像是一潭死水，但也有渴望的眼神，这让拉菲娅想起宠物市场那些关在笼子里的小狗，眼巴巴望着路人期望他们将它带走。
“拯救？用操纵情绪的魔法？不，这方面还做不到，就算宫廷法师也不行。”拉菲娅随口一说，却没想到尤兰认真思索起来。
“又哪用的上魔法呢？对症下药，还他们一个自由就行。”拉菲娅轻声说道，她这想法发自内心，真心实意。
在她那个时代早已没了奴隶，人生而自由，既然到了这个世界，或许也可以此为目标做出努力。
但她不是圣人，似乎没必为此要付出繁多心力。
“殿下的意思是解放这些奴隶？这恐怕不行，人口买卖虽在陛下执政时期有所减少，但也是王国收入的主要来源之一，砍掉这一部分等于自断臂膀，陛下是不会允许的。”
拉菲娅没有反驳，任何跨时代的变革都有难以预估的阻力，循规蹈矩的人们习惯了规则，再做出改变总是有些难以接受。
尤兰无愧于绅士之名，拉菲娅的想法在外人看来如同天方夜谭，白日做梦，他却没有嘲笑，而是思考起这一想法实现后的变化。
能容下不同观点的人，本身也可海纳百川，融汇百家之长。
“到了。”尤兰从自己的思绪中清醒过来，指着面前的铁栅栏房间低声说道。
随着他所指的方向，拉菲娅透过铁窗，看到了此行的目标，米莎·坎贝尔。
她穿着一件破烂的麻布白裙，裙子的颜色早已不复当初，沾染上灰尘，和墙壁的土黄融为一体。
这裙子十分大胆，大片肌肤裸露在外，只遮盖住重要部分，按这个时代的说法，便是放荡不羁的风尘女。
“阁下给奴隶设计的服装还真是令人耳目一新。”
“这是为了迎合顾客的需求，殿下倒不必挖苦我，本人所好，并不是这种暴露衣着。”尤兰摸着他高挺的鼻头，有些讪笑道。
她明白，贵族喜好的都是那种浮夸到极点的华贵，又或者是表面低调内敛的轻奢。
尤兰伸出右手，展示他中指上的一颗白玉翡翠钻戒，只见他在门前轻轻挥过，门锁自动弹开，露出供一人通过的出口。
“米莎·坎贝尔，你的买主来看你了。”
他朝里边喊道，却见少女没有动静，不由皱起了眉头。
少女一头纯黑色长发，像是丝滑的绸缎，覆盖半身，也遮住了她瘦弱的脸庞。
拉菲娅趁着梅丽洛不注意的时候，在女仆的小声惊呼中，钻进了那肮脏不堪的奴隶房间。
说实话，这个还好，至少比满地排泄物的地方好多了。
米莎听到有脚步声，虚弱的抬起头颅，透过发丝的缝隙，拉菲娅看见了她纯黑的瞳孔，呆滞的眼神仿佛失去了高光，一幅被玩坏了的模样。
‘维莉丝汀，这来晚了呀，都已经成生无可恋的样子了，只剩下一具空壳而已。’拉菲娅眉头微蹙，在心中低声呼唤维莉丝汀。
‘你不是最擅长让女孩重新升起希望激发斗志么，一切都交给你了。’
‘你确定？’
‘交给你我放心，大胆的去做吧，不管成没成都算你第一个任务过关好了。’维莉丝汀向她保证，解决拉菲娅的后顾之忧。
“趴下。”
古老，生涩，带着神秘意味的魔法语从尤兰口中念出，拉菲娅恍惚察觉自己居然能听懂词汇所表达的意思。
米莎无神的眸子轻微颤动，然后不受控制的从一张木板搭好的床上起身，来到他们面前，匍匐卧倒，趴在地上。
这是什么意思？她茫然的看向尤兰，希望对方解释他的行为意义何在。
“人凳，供主人上下马车时踩踏。奴隶基本不被视为‘人’存在，他们更像是物品，玩具，肆意践踏玩弄，就算坏了，扔掉也没有负担。”梅丽洛俯在拉菲娅耳边小声科普。
“需要试一下么，殿下，伊斯梅尔的奴隶经过严格训练，能完成大部分买家的需求。”尤兰理了一下额边微卷的发丝，状若随意的说道。
他和大多数贵族一样，并没有把奴隶当成和自己一样的人类，拉菲娅无法理解，如果她能理解的话，也不会萌生解放奴隶的想法。
对此，她小幅度的摇头，表示不需要这项服务。
“米莎，清理掉殿下靴子上的尘土。”尤兰再次下达命令，这次是王国语，并没有用上拗口晦涩的魔法语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