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许青竹刚到家,就听见屋内父亲的喜悦声。
钻进屋檐,像穿过一道水织成的垂帘,他回头望着白茫的雨,无话。
手中的油纸伞润泽雨水,沉甸甸的,带着寒意拉扯他的手臂。
他目视这朱红伞柄,看着湿哒的油纸粘连,不知道该不该扔掉?
“哐当……”
“青竹?你怎么站在门前,话也不说。”身后传来家母声。
“我……”他还是说不出。
“进来进来,小铃儿来看你了!还带了好东西呢?!”家母满脸喜悦,突然注意到许青竹拿着的伞。
“这谁的伞?蛮好看的。”
“苏……路上买的。”许青竹改口。
“雨下得突兀,买一把也好……苏妖女没有为难你吧?”
“没。”
屋内,家父许文意执笔,坐落书桌之前,勾画着诗句,寓意有忧有喜。
“啪啪啪!”一位少女拍掌,夸赞许文意的文才。
听有人进门,抬头看去,少女眼睛微亮,欣喜难掩下,眼中只剩下许青竹。
她起身很快,几乎是扑一般,拉着许青竹,一口一个“小竹哥”。
眼神稍定,许青竹低头看着青衣的少女,他一直以来的邻居,世代家父为至交,关系很好。
叫“陆颜铃”,性格开朗,小家碧玉,娇小的身躯却隐藏巨大的力量。
修行天赋上佳,几乎半步筑基,是宗门里的天才。
相较于许家凡间的名门贵望,陆家更多往修仙界发展,家主乃月门宗长老,元婴大能。
出生以来,陆颜铃都是娇生惯养的,但和苏沫不同,她多么善良。
想到这,许青竹摸了摸她脑袋,柔声道:
“小铃儿。”
“小竹哥,苏妖女不敢为难你吧?”陆颜铃嬉笑,带着自得。
“怎么说?”许青竹压下忧愁。
“我求着爷爷亲笔写信,大早上就送苏府了!她不敢不给面子!”陆颜铃拍胸脯,隐约中听见飞机场轰鸣,钢板震响。
“啊……托你的福。”许青竹又揉她头,目光穿得很远。
“青竹,以后可要带着点小铃儿,她为你考虑很多。”家父声音传来。
声音明显不同,中气不少,气息绵长。
仔细看,家父境界恢复,显然重新踏入筑基!
“恭喜父亲!”许青竹心喜。
“哈哈,多亏了小铃儿带的上品丹药!这回春断玉丹可是有市无价啊……”许文意摸着胡须,看着陆颜铃越发喜欢。
“小铃儿带的?”许青竹心中呢喃,看向她碧绿的眼。
小铃儿眼中疑惑一闪而逝,刹那间躲闪,又自信望着他,颇为深情。
“……”
他看出来了,小铃儿撒谎。
她一直爱撒谎,却以为谁也不知道。
“这样!青竹去苏府一趟无事,大家又难得一聚,我们今天好好说说……”许文意大笑着。
“是啊!”
气氛一下子热闹了,许青竹却沉默了。
为什么他们这么相信自己无事?全然放心,甚至不多过问。
望着眼前场景,第一次,他感觉到诡异。
“小竹哥,我们坐那边?”陆颜铃撩起耳边发丝,碧眼闪烁。
“好。”
欢笑中,陆颜铃黏在他旁边,小声道:
“小竹哥,别担心,我会帮你的。”
“你?”
“你还要去苏府吧?我同你一起去,看她敢怎么样!”陆颜铃哼声。
这般姿态,像把苏沫完全了解一样。
“你怎么知道的?”许青竹诧异。
“我看她一眼就明白了。”陆颜铃神秘道。
三天后,陆颜铃果然跟来了。
再次来到苏府前,许青竹神情复杂。
太阳光很亮,府门的砖瓦闪着,像宝石。
他虚握右手,看着空荡荡的手心,摇头不语。
本该还那把油纸伞的,但小铃儿在,他又难出手。
苏府的护卫拧紧枪柄,对于两人的到来很紧张。
或者说,对于陆颜铃的到来很担心。
“那个谁,赶紧把苏沫叫出来!”陆颜铃甩着发辫,不在意般。
敢怒不敢言,护卫几个钱啊?他拼什么命。
口中称是,立马离开。
片刻,府中踏出个妩媚的女子。
还是一席黑色长裙,摇曳着,带着一股风袭来。那般自信,从容,沉稳的不像这个年龄。也不合她娇艳的颜。
可越是这样,她就越神秘,让人忍不住探究。
“小姐,是陆家人。”怜环提醒道。
下台阶,长裙边,隐约露出一截白皙的脚腕,她思绪飘飞。
陆家?月门宗的陆家?一个普通元婴的家业,那就不足为惧了。
“苏沫!不许打小竹哥的注意!”一声娇喝惊响,苏沫平静抬头。
烈日下,青砖轻响。
缓慢踩着步子,停在两人身前,苏沫微抬手,算是一礼。
这时候,才悠然看向陆颜铃。
刹那间,平淡的墨眼与水灵的碧眼对视。
苏沫嘴角微勾,算明白了。
是绿茶!她心中笃定。
说来也怪,以前怎么也分辨不出绿茶。可转身成女,她在这方面有了惊人的直觉。
哪怕才几日时间。
不过,许青竹还有青梅竹马?这书中没提,让她有些警惕。
书中没提,不代表不重要。要是某个细节没写,她只把握着剧情,全然忘记现实,还那么自信,这……被坑死了怎么办?
转眼,苏沫看向许青竹,见他气色好了不少,才戏笑道:
“小竹哥?”
“不许你喊小竹哥!这是我才能喊的!”陆颜铃炸毛,舞着手,像猫爪一样。
还扯着呆愣的许青竹,吃醋般。
“蛮有趣啊……”苏沫抬头望天,白云变化无常,没人能预料它的下一步,也不知道真正的白云什么模样。
再低头,看向陆颜铃,她明悟了。
这个丫头片子走的傻白甜风格,实际上绿茶一个,信奉“优秀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身份出现”。
背地里干了什么?
她苏沫好奇得紧。
但最好,不要打扰她的计划,不然,陆家很小,很脆弱。
“许公子,你带人来,莫非是不放心我吗?”苏沫若有笑意。
“是我跟着来的,苏沫!元婴亲劝,希望你不要自误!”陆颜铃恶狠狠道。
“哦?”苏沫看向怜环,带询问。
“小姐饶恕!卑职忘记了!”怜环演起来了,差点跪下。
“哼!”陆颜铃鼻子对天,傲气极了。
“现在放哪?”苏沫强压笑意。
“茅房……”
怜环声音很小,但谁都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