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间药房，以前住进位年老色衰的妇女，看模样有五十多。
之后苏府多了个奇异的地方。有下人经过，无意吸入药香后，陷入恍惚，再苏醒已经是半个时辰。
于是除了送药的童子，没人喜欢来。
几天前，苏小姐到来后，突然对药房感兴趣，随后就一直缠着个中年妇女。
她叫医婆，大家都这么叫。
那天后，下人总是听见苏小姐说，她想学医。
大家都笑了。
这天，平静的药房内，医婆抓着药草，在阳光下看着根须。许久未动，药童都以为她睡着了。
忙活着手中的活，把那些晒干的药草分敛，药童懒洋洋的打着哈气，又慢悠地捻起一株药草。
这大概是苏府最轻松的工作，就是看不见头。
年幼的药童这般想到。
“啪！”门摔响，震得房梁抖灰。
平静似乎被打破了，药童们纷纷抬头，看着门口焦急得脸红，衣裙被刮破的苏小姐。
她抱着个男子，那男的快死了？
“苏家的姑娘，你把门摔坏了。”医婆说话很慢，像半睡不醒。
“医婆！救救他！”苏沫喊着，冲到桌前。
也不管那些药草，她抬脚一踢，桌子上飞，翻转着，等平稳落地，已经什么都干净了。
“嗯？”医婆眉头一挑，半眯的眼睛都睁大一分。
可她还是慢悠地起身，在药童搀扶下，来到蜷缩的男子面前。
“这不是许公子嘛？吃坏肚子了？”嘴中念着，医婆伸出手把脉。
一摸，就无所谓吐句：
“小姑娘，你既然喂了毒丹，又为什么要救他呢？”
偷瞥了她一眼，见她着急不假，暗中点头。
“我没想杀他的，我只是需要他这样做，可不想……”苏沫有点语无伦次。
她不明白，在天命主角手中炸裂的能力，怎么许青竹把握不住？
脑子一片混乱，看许青竹痛苦的模样，她怀疑看错了人？
不应该啊，就是他吧。
到底缺失什么信息？她想不出来。
只好再次恳求医婆出手，这位父亲都礼貌对待的存在，似乎和爷爷有关系。
好像要问到爷爷红尘求仙的时光。
“哦？”医婆有了几分猜测，探手再摸，发现有股顽强的力量对抗着丹毒。
但这力量后续不足，追寻根源——是心脏的问题。
这男娃，心脏先天性畸形。
好在踏入修仙，灵力蕴养下，活到了及冠之后。
可现在被丹毒打破了平衡，身体需要支撑体质的力量，却不够维持心脏的跳动。
已经混乱了。
再过段时间，大概会经脉紊乱，爆体而亡吧？
啧啧，遇到苏家的祸星，命中注定啊。
好在，她医婆能治。
收起心思，医婆摇头，叹息道：
“小姑娘，这可治不好啊，乃是天残，无可救。”
“医婆，救救他，我什么都愿意做！”苏沫一狠心，说出自己都惊讶的话。
可没办法，许青竹死，她苏沫拿什么面对天命？
真以为抢主角机缘，他萧幺就会平凡一生？
气运不是这么好打破的，该是他的，还是他的。
唯有变数！世界之外的变数！
她苏沫是一个，爆炸式成长的许青竹算一个。
变数越多，她就越有把握对付天命。
“……你变了啊，苏丫头。”医婆愣神，笑道。
几百年，能够让她惊讶的事情很少，她以为就这般平静，直到腐朽。
笑着，医婆伸出一手，心中念叨：
“苏老头，你这局被自己丫头打乱，你会甘心吗？你那所谓的仙路……”
“咔嚓……”医婆枯黄的手臂开始碎裂，皮肤脱落，露出里边白皙，如同玉石般的手臂。
柔和的光芒笼罩众人，震惊中，医婆一指点在许青竹胸前。
刹那间，狂风四起，无数灵力蜂拥而来，注入许青竹身体。
“轰隆隆！！”天空响起雷霆，乌云开始笼罩整个月下镇。
雷光中，白茫一片，吓得腿软的百姓，愣神看着天空浮现的虚影。
祂们占满天空，携着雷霆，踩着乌云，在上边投下淡漠无情的目光。
“何人引动天残禁制？还不速速现形！”其声如雷，带着煌煌天威。
早已破败的药房里，医婆郑重道：
“死后愿为驱使，请解苦命人天残禁制。”
“……可。”一声既出，言灵即成。
像一道枷锁破碎，清脆的，传过大街小巷。
早就跪下的修行众人诧异，望着雷云消散，法则消退，感到不可思议。
他们似乎，见证了不得了的事情？
“何方大能在此现身？”旁人呢喃，却无一人回答。
苏府内，药房。
若大的屋顶再也支撑不住，却在医婆挥手间，缓慢落在地上，无半点声响。
看着熟睡过去的许青竹，苏沫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这男娃再无天残，你要干什么，就放手去干吧。”医婆恢复那副懒洋洋的模样。
“医婆，你……”苏沫不解。
为什么，可以为个陌生人做出这种付出？
“苏丫头，你知道斗了几百年的仇人，死之前能坑他一把，这有多快乐吗？”医婆嘴角露笑。
“可……”
“不知道，不知道好啊。”医婆摇头，不再多语。
“那么约定？”苏沫恢复冷静。
正如她说过的，一切都是明码标价的，她躲不了。
似乎聊到点子上了，医婆半眯的眼睛微亮。
她笑：
“倘若你成仙之后，能在苏北源墓前笑骂，就算帮我做了，约定就完成吧。”
可说道骂什么，医婆又迟疑起来。很多想骂的，决定时，又难以抉择。
她揉着枯黄的盘发，突然想到了：
“就骂他有眼无珠，老眼昏花。”
“医婆，你太看得起我了，成仙……”苏沫小声道。
“嗯？你不是正在做吗？你连天残都想着解决，你不是已经看见仙路了吗？”医婆回身，平淡地看来。
这一看，苏沫沉默了。
她能说，自己只想冲破可悲的未来，而不是成仙吗？
“罢了罢了，你记得就好。”医婆摆手，不想理会。
“可那是我爷爷……”
“苏丫头，我很好说话吗？”医婆撇了她一眼。
“记得了。”苏沫从心。
为了美好的未来，她有必要大义灭亲。
抱着许青竹离开，苏沫再回首，感觉一切都离奇。
要是没有医婆，可能许青竹这条路就废了。
“沙沙……”手臂摩挲，擦在苏沫胸前。
奇怪的触电感冲上心头，打破思绪。
沉声低头，望着许青竹沉睡的侧脸，她很想一把摔下。
我管你个天命，我今天就得打他一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