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许青竹所想,苏沫平躺在床上,无神望着床框上的雕纹。
她手指捏着大腿,揪得发红,却没有半点感觉传来。
“为什么……是天命不可违吗……”眼角湿润,绯红,让她显得楚楚可怜。
向来,所有的事情都在把控之内,因此,她从容不迫,有序处理着大小事,把一切棋子安放到各处。
可身体的残缺,应该是残缺,连医婆都叹息,束手无策。
“难道,真得要放弃修仙吗?”咬着嘴唇,她不甘。
人是很难清醒的,哪怕她明白,自己绝不会放弃修仙,会放手一搏,但真的面对变故时,那内心的苦痛却难以摆脱。
“哒哒。”门又被敲响,力度有些不同。
不似怜环的。
“苏小姐,我可以进来吗?”许青竹的声音传来,很柔和。
像抓住救命稻草,苏沫眼角微亮。
努力撑起身子,靠着床头,她又抚平被子的褶皱,才故作平淡道:
“请进。”
“哐当。”他推门而入,环视了一圈房间后,向着苏沫走来。
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自然熟,自顾自倒了杯茶,尝了温度,又倒了杯给苏沫。
“我不渴……”苏沫想推掉,才发现嗓子早已干哑,声音都有些变形。
自苏醒,她还没喝上一口茶。
“苏小姐还是喝点吧,你声音可都变了。”许青竹早听出来了。
“……谢谢。”诧异接来,苏沫抿着茶,还低头,小心用目光打量许青竹。
变化很大,听说他也病了一场,昏迷了一夜。
莫非有变故?
她问:
“许公子,夫子这几天未授课吗?”
“夫子看我大病初愈,让我安居,可自行读些书籍……”许青竹说着,语气很柔和,带着恭敬。
看得出来,他是真得敬重夫子。
“如此……甚好。”苏沫点头,认可道。
待她视线移开刹那,许青竹嘴角微勾,眼神带着玩味。
接下来,一阵长久的沉默,许是坐烦了,亦或者被个男人盯久了,苏沫轻咳一声,赶客道:
“许公子,有何事就去忙吧,莫要耽误自己。”
“是的,青竹明白……”他颔首,又最后倒了杯茶水过来。
刚好,苏沫还有点渴,就接下了。
望着她,许青竹眼中的柔情藏得很好,总是回想起上一世,那时候,他恨不得撕开苏沫虚伪的脸。
“许公子,就谢过你的茶水了。”苏沫心情逐渐平复。
也许双腿的问题暂时无法解决,也没头绪,但她还有其他牌。
就算是堆牌,她也要堆死萧幺。
何况,双腿的问题可以用工具代劳,现在的她大有提升。综合下,实力未必很弱。
而且……
摸了下眉心处,那淡红色的九尾眉心妆闪烁,深藏体内的力量在苏醒。
意外之喜,这难以激活的九尾体质竟然早百年,提前展现力量!
“苏小姐。”许青竹打断她思绪,让她意识到,这位许公子还未离开。
她竟然无意间忽视许青竹的存在?什么时候,她警惕心没了?
“家父告诉过我,人心死才看破人世间,看破后又重拾仁善,那么宁静常在,处烦恼而自得,也突破了天命的制约,为超脱。”许青竹徐徐道来,认真看向她。
诧异霎那,苏沫心中感慨句许文意的境界,恍惚间,又觉得合理。
似乎正对此时的处境?
为什么要太在意呢?一步步来,踏实的,她会冲不破天命吗?
稍安,她称赞句:
“令尊倒是看得开。”
“是啊。”许青竹声音拉得很长,有些意味深长。
谁知,这句话是“以后的苏沫”说的。
仍记得,她于日初之时,与众人在山峰上说了这句话。
那时,许青竹站在背后,心中嗤笑。
“哐当。”门开,门合。
屋子又冷清起来,这反倒让她回忆起刚才。
和许青竹聊天,总有与至友交谈的味道,堪称心有灵犀一点通。
“这身负‘仁善之名’的许公子,确实有点东西啊。”苏沫感慨句。
撑着手,把身子往床边移。
从被子下探出双脚,望着白皙的双腿,于黑裙下若隐若现,她摇头道:
“还是感知不到,好似别人的腿一样。”
脚尖点地,未着鞋,尝试走了一步。
“啪嗒!”整个人摔下,撞到桌子。
热水洒在手上,烫得她皮肤通红。
趴地上,她冷静吹了下小手,目光思索。
“要不?做张轮椅出来?”她呢喃句。
于是,这几天苏小姐发令了。
苏家派了擅长机关术的修士过来,认真完成苏沫的要求。
这大批的贵重木材运进苏府,看得那群百姓好奇得紧。
自从苏沫说到做到,在镇南开了几间施粥棚,又是定期悬壶济世,救人无数,这月下镇人就好奇了。
什么时候,苏妖女……哦不,苏小姐干善事了?
可有人夸,就有人嗤笑。如同山的两面,有阴有阳。
他们说:
“不过是做贼心虚,知道上天有好生之德,现在怕了。”
众说纷纭,但影响不了兴致冲冲的苏沫。
面对木匠,她说个不完,把要求提了几遍,让那些木匠安排。
这几轮上交提议,又被苏沫摇头拒绝,气得那些木匠恨不得拍屁股走了。
对了那句话——你的甲方!
“苏小姐,你过阅一下……”木匠擦着汗,又送上卷提案。
谁知苏沫才打开,眉头就是一皱,看得木匠心中骂娘。
“太小家子气了,我说了,要气派……”苏沫阿吧阿吧一大堆,话里话外一个意思:
能不能按男生的审美来做?怎么全是娘娘家的!
“明白……明白……”
结果又是一顿改,终于是改对了。
把方案确定下来的木匠,没有半点喜悦。
凶狠刨着木屑,内心委屈道:
“有这要求,你倒是一开始说出来啊!”
最终,苏家上下见证了苏小姐的发明。
她雅称其为“水木牛马”。
俗名,叫轮椅。
于是,他们就看见苏小姐抓着轮椅,携着一阵风,在府中到处转溜。
小脸兴奋的,眼中好似有星星在闪。
怜环不解,问过一句:
“小姐,这名轮椅的木器,有什么好玩的吗?”
“你不懂逮虾呼的乐趣。”
小姐又说了个“高深”的词,怜环摸不着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