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余乐急匆匆来到了公司，推开办公室的大门。
离上班时间就剩三分钟了，办公室里却还有一大半的工位没坐上人。
最近经济下行，公司情况也不景气，已经进行过两波裁员了，剩下的员工已经不到原先的一半，待余乐落座之后，这所公司的所有员工就都到齐了。
余乐瞥了眼隔壁的工位，座椅上空空如也，本该坐着的人已经不见踪影。
以前余乐来上班的时候，隔壁工位的小赵都会笑容满面地跟他打招呼，说声“余哥，早上好！”之类的。
这小子才刚大学毕业没多久，还一副咋呼呼的样子，三天两头就会捅娄子，都得让余乐来帮他擦屁.股，但他为人憨厚又真诚，让余乐很难对这个可爱的后辈讨厌的起来。
现在小赵的工作能力也逐渐跟上了，但还是无奈成为了被裁员大军中的一员。
“这是你今天的工作。”部长递来厚厚的一沓文件。
从现在开始，本来归小赵的工作也该由余乐来完成了。
现在的工作量相当于以前的三人份，月工资却只涨了几百块，每天都要加班到深夜，要不是加班费还算可观，余乐早想撂摊子不干了。
只是连这样筋疲力尽的每一天，现在都已经摇摇欲坠了。
余乐的学历并不高，只是普通本科毕业，做的工作也属于那种很容易被替代的工作，好在余乐的处世足够圆滑，应变能力够强，再加上足够老的资历，才能一直留到现在。
余乐叹了口气。
这裁员的大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该落到他头上喽。
一直工作到日暮之时，女友小雅来消息了。
“我考研上岸了。”
“恭喜，今天庆祝一下吧，咱吃点好吃的，晚上老地方见面。”
很久过后，小雅回复了句“好。”
小雅自从准备考研之后，回复就越来越慢了。
不行，我还要更努力些，被裁员的话，还怎么给小雅她想要的生活？
余乐挺了挺腰板，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晚上要和小雅吃饭，不能加班了，要尽快把工作做完，至少不能留下太多给明天。
到下班时间了。
余乐一手锤着后背，一手撑着办公桌站了起来。
年纪轻轻的，怎么脊椎就出了问题呢，一久坐就异常酸痛，余乐心想放假时候一定要体检下。不过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跟小雅约的饭。
“部长，我今天不加班了，家里有点事，工作还剩一点，我明天早点来做完。”
“去吧。”
办公室静悄悄的，只有键盘声笃笃作响。除了余乐，还没有一个人离开工位，他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小心翼翼地把门带上。
来到预定好的餐厅，余乐发现小雅已经在这里等候很久了。
平常的话，她至少也会迟上半个小时。
落座后，服务员依次端上来两份牛排。
“小雅，我就知道你能行的，今天好好释放下压力，咱们痛快地吃。”
“嗯。”
小雅的表情有点局促，看不出一点上岸的喜悦。
“怎么了？心情不好？”
“不是…”
“是不是我最近陪你少了，所以寂寞了呀？”余乐开着玩笑，“最近我升迁了呢，工资涨了好多，工作有点忙，对不起啊，不过我还有个好消息，彩礼我已经…”
“余乐。”小雅打断。
“怎么了？”余乐叉起意面的动作停住了。
“我今天还有件事要和你说…”
“什么事？”
“首先，那个…对不起…”
“有什么好对不起我的…哈…”
余乐的叉子有点抖。
“我…我找到了一个真正值得我托付的人…所以，对不起。”小雅低着头，双手紧攥着衣角。
余乐的笑容僵住了。
但他的表情管理能力很好，很快就变得自然，在社会里浸染这么久，他早就很熟练了。
“哈哈，你没在开玩笑吧，去年这时候，我们还在筹划领证的时间呢。”
“真的没有，余乐，你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跟你在一起这些年，我真的很开心…”
八年之久，也可以用“这些年”来指代吗？
“是你那个学习搭子吗？和你一起准备考研的？”余乐的表情骤得冷下来。
小雅的眼睛瞪大，“是…是的，你怎么知道？”
是啊，我知道，但我假装不知道，当你说谎说搭子是个女生的时候，我就有点察觉了。
真的把我当傻瓜了吗…罢了，或许我真的累了吧。
八年，也不过如此罢了。
“这是你的前男友大人表演的最后一次超能力，是不是很厉害？”余乐恢复了微笑，一如当年灿烂，“好了，你也该投送真正的超人的怀抱了。”
余乐手臂撑着头，透过橱窗望着不远处停着的奔驰车。
“那…我先走了。”小雅挎上小包，“余乐，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不能。”余乐笑着和她挥手。
余乐看到小雅上了奔驰车，车子发动了，很快离开了视线。
余乐继续品着没什么味道的牛排，他吃的很慢，吃的是牛排，也是些不堪承载的回忆。
“结账。”
余乐离开了，刚踏出没两步，却听见服务员在叫住了他。
“先生，您有东西落下了。”
服务员伸出手，手指捏着三张百元钞。
“不是我的…”
“那应该是之前那位女士的吧，可以请先生代为转交吗？”
余乐叹了口气，“给我吧。”
余乐走在路上，手里的百元钞被他捏出难看的褶皱。
小雅，你怎么可以这么狡猾…
脸上传来雨点落下的冰凉感觉，余乐仰头望天，雨点不偏不倚地打在他的眼睛里，害得他又揉了一会。
下雨了，不知道那只猫怎么样了…
余乐撑开伞，小跑着前往昨天路过的小巷，昏暗的天空下，路灯把他的身影拉得很长。
——
“喵！——”
“喵！——”
白昕正和一只黑猫对峙着，她紧紧护着最后的两根猫条，虽然和对方体型悬殊，但她的叫声毫不落下风。
至于其它的零食，已经都被这只黑猫抢走了。
白昕和黑猫扭打在一起，房檐漏雨，雨点无情地打在两猫身上。
两猫在地上滚来滚去，时不时滚进一个水坑，溅起污浊的雨水。
白昕一身漂亮的白毛，已经变得脏兮兮的了。
“吼！去去去！”
一阵男人的声音骤然在小巷里响起，黑猫迅速地从白昕的身上跳走，尾巴直竖，用不怀好意的眼神盯着男人。
“喵！——”黑猫的叫声略有些虚了。
高大的男人眼里冒着星火，他瞧见那只可爱的小白猫身上尽是抓痕，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眼神又变得满是心疼。
好孩子，你很努力了。
男人抄起公文包，追着黑猫乱甩，黑猫被追着跑没影后，他又快步跑回白昕身边。
对不起，我来晚了…
余乐抱起白昕，轻轻把她放回纸箱里，用雨伞把纸箱盖住，抱着纸箱就奔向最近的兽医诊所。皮鞋嗒嗒地踩在泥泞里，失去了锃亮的光泽。
街上的路人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哈哈，抱着箱子，冒雨跑步的西装男，真是有够怪的。
城市里，有人表现得和大家不一样，就会显得很奇怪。
那奔波在雨中的男人与猫，算不算对城市发起的一次叛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