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心系子升,我居然把老爷要认我的事忘了个一干二净。
直至有一天,裁缝铺的师傅上门为我量身定制衣服,我才想起,我原是大富人家散落在外的一颗明珠。
我的睡房,从简陋的砖瓦房搬到了小洋房的二楼,比邻书房。
我开始叫老爷“爹”。
文艺红见到我,是要叫一声“姐”的,她好像还不习惯,准确地说,是不情愿。
“没关系,妹妹,还叫‘菊’吧,我不介意的。”我拉起文艺红的手,微微一笑。
但有一个人明显不乐意,那就是文艺红她娘。爹在介绍我时,她不苟言笑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头抬得高高的,目光望向天花板,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也罢,她不喜欢我,且随她去。
我的闺房,坐北朝南,光线充足。一进门,便是一张红木雕花梳妆台,镜面光可鉴人。
闺房的东侧,是一架古色古香的琴瑟,琴弦紧绷,似乎在等待着我去拨弄。只可惜,我对音律一窍不通。
琴旁的香炉中,焚烧着淡淡的檀香,弥漫在整个房间,我的心,顿时沉静下来。
西侧则是一排红木书架,上面摆满了线装书和文房四宝。一张红木雕花圆桌旁,摆放着两只红木雕花圆凳,桌面上铺着一块蓝白相间的细格子桌布,上面摆放着一套精致的茶具。
闺房的正中,是一张红木雕花大床,床顶悬挂着一幅绣有牡丹花的帷幔。床上铺着柔软的锦被和绣花枕头,床边摆放着一双绣花鞋。
我爹是真富有啊!
突然从佣人之女,摇身一变成为大富人家的千金大小姐,就算我是从未来穿越而来,在电视里多次看过有钱人家的富丽堂皇,这一时半刻,还是无法适应。
我睡在红木雕花大床上,做梦都在笑。
唯一不好的是,大户人家规矩多。
放学归来,我要待在闺房里看书或练字,再也不能随随便便和子升见面了。
但我还是在夕阳西下或家人午休时,偷偷摸摸跑出去和子升幽会。
我要是一天不见子升,心里就空落落的。
正如古人所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子升也一样,一日不见我,便失魂落魄,吃不香睡不稳。
还是我在的那个世界好,有手机,想谁了,就微信视频,一解思念之苦。
我和子升见面,就算事先约好了,也不一定见得着,得靠运气。
若爹在家,除了上学,我不可以随随便便独自在街上溜达的。
所以,我和子升,都非常珍惜每一次见面的机会,我们腻在一起,看着彼此,恨不得把对方刻进心里。
我想,我俩大概深深坠入爱河了。
学校班级里又多出了几个空座位,她们不辞而别,便嫁人了。
我不想在十六岁的花季,便草草嫁人,但我想正大光明地和陈子升恋爱。
我决定向父亲争取谈朋友的自由。
我站在父亲的书房,正准备向父亲坦白,他却先开口了。
“明天,陈家会来提亲,不出意外,下个礼拜,是红儿的订婚宴,我会向大家公布你的身份。”父亲慈祥地看着我,继续说,“你是阿姊,按理说,应该大的先成婚,但我们是思想进步人家,不必拘泥于此。等红儿订婚后,自会有合适的人家……”
“不!爹,我……我有了意中人!”我打断父亲的话,满怀期待地看着他,“只希望您允许我和他自由来往,可好?”
“哦,是哪家公子?”父亲饶有兴趣地看着我。
“陈子升,爹见过的。上次舞会,那个高大帅气的白面书生。”我一脸天真地看着父亲,希望他夸我好眼光。
不料,爹听了,脸上的笑意旋即消失。
“子升呀,早已有主,他和你妹,指腹为婚。明天,他们父子俩会登门提亲。傻Y头,天下有为的男子多的是,我会为你物色一个如意郎君的。”爹轻描淡写道,一点也没察觉到我的不悦。
我蓦然想起,剧本里他俩盛大的订婚仪式,看起来郎有情妾有意,甜蜜无边。
我闷闷不乐地回到闺房,想到明日子升将在我眼皮底下和妹妹眉来眼去,我的心,便一阵阵抽蓄。
次日,天刚蒙蒙亮,我便被来来回回的脚步声吵醒。
原来,女佣们已在为文艺红妹妹梳妆打扮了。
但直到夕阳西下,也没见陈子升及其家人前来拜访。
我心里一阵窃喜。
晚饭时,文艺红赌气没出闺房,爹的脸色很难看,他看看我,欲言又止。我匆匆扒了两口饭,便前往妹妹闺房。
文艺红的眼红红的,看见我,便把脸侧向一边。
“好妹妹,何必为了一个男人,气坏了身子?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你已两顿没进食物了,何苦呢?”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吧?”妹妹双眸泫然欲涕。
“我们都是受过新式教育的人,万不可学安娜,把幸福寄托在男子的爱情上。对待爱情,还是洒脱一点好,正如徐志摩所说‘爱情,得之,我幸;不得,我命’。人生的快乐,不止爱情。”
文艺红扑到我怀里,嘤嘤痛哭。
她要是知道,是我“抢走”了她的心上人,她不恨死我才怪!
但这确实不能怪我,就像基蒂不能怪安娜“抢走”渥伦斯基一样,是子升主动接近我的。
我春心萌动,也是情不由己。拱手相让,不是我的风格。
再说,爱情这玩意,不是你想让它就会走的。
这也不能怪子升,子升对她,始终只有兄妹情。
怪就怪爱情的高深莫测、可遇而不可求。
我以为,爹会成全我和子升。他和我生母自由恋爱,尝过情投意合的甜,是过来人,应该明白,强扭的瓜不甜。
但我还是高估了他。
“菊,富家小姐和子升,你只能选择其一。”爹看着我,冷冷道。
原来,子轩他爹无颜见我爹,便派人送来一书信。信上说他自己教子无方,不孝之子另有心上人,已被软禁在家,婚约之事,待他回心转意,再择日商榷。
“都是您女儿,您那么喜欢子升,我嫁过去,不也一样吗?”我表示抗议。
“你瞧瞧,她说的什么话?……那个臭不要脸的女人,以前勾引你,也就罢了,没想到,十六年后,她的女儿,又来打我末来女婿的主意…….这都是你造的孽呀!”文艺红她娘咬牙切齿,恨恨道。
我听到她骂我娘,怒不可及,顺手抄起身后书桌上的砚台,意欲朝她脸抛掷过去,却被爹一把按下。
“都别闹了!”爹的一声怒吼,表面上平息了即将发生的战乱。
回到闺房,我开始收拾属于我的家当。
说来心酸,我哪有什么像样的行李,除了生母留给我的手镯、几套学生装、一件旗袍,其余的,竟都是文家给我置办的。
我一时心乱如麻。
离开子升,心安理得地享受富家千金优渥的生活,还是和文家决裂,去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面包和爱情,真的不能兼得?
我突然好想我之前的那个世界,有父母疼爱,有朋友玩耍……对了,那个教练,在我消失的这段时间,他有没有受到牵连和不明真相的网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