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黑色的风暴席卷了天空,呼啸的风石割裂空间,仿佛连上天都在向筋疲力尽的深蓝色长发女子发出尖锐的嗤笑声。
“啐!”
宁宁朝仅能维持站立姿势的地面上吐出一口黑血,随后擦了擦嘴角,眼神犀利。
她的敌人却只是站在原地,双手自然下垂,平静而坦然。
“……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曾是“coser”的神秘人轻轻发问,她难以理解那个擅自跟踪自己,甚至擅自妨碍自己遵循“本能”意愿的人,现在究竟想要做什么。
自她“重新苏醒”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徘徊于心胸之中,好似在柔软的心间用上百万根银针来回扎动一样的难受。
这种感觉,似乎被这具身体原来主人所拥有的常识称作“烦躁”。
“「幽幻神行,寂寥缄言——」”
宁宁呢喃,眼睛只是盯着她,右额长出了一只泛着蓝光的尖角,任由黑色浓稠魔力缓缓流动在紧握的双手上。
随后只听“簌”地一声,宁宁的身形瞬间变得虚幻,消失在了原地。
“不见了……”
这个女人自从在进入这所名为缭花塔的大型建筑之前就骑着机车跟踪着自己,于是只好也开始骑车狂飙,结果还是甩不掉。不得已,只好一边在狭小的道路里穿行,一边扔下被那个黑色长发、背后长着翅膀的女人称作“炸弹”的东西阻碍她。
然而,她还是跟了过来。
真的搞不懂啊。
神秘人暗自叹息一声轻轻抬起手,顿时,难以直视的扭曲光彩便在她手中绽放开来,她只向后轻轻一挥,便正好接住了宁宁蓄力轰出的黑色拳头。拳头仿佛朝空气挥击一样,甚至连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嘁……!”
见状,宁宁蛮腰一收,双脚收缩,朝那人借势用力一蹬,一个后空翻向后撤退。
果然还是不行——她甩了甩刚刚打出的拳头,这时“噗嗤”一声,手的关节就像是被强行拉长一样,全都爆出了鲜红的血液。
试了很多次进攻,每一次都被这样诡异地化解开来,因为这个家伙的能力很奇怪,既不像是魔法,也不像种族天赋。
在她释放能力的时候,那诡异的扭曲光彩仅仅只是瞥了一眼,就让宁宁感到无比地混乱,脑中飞速出现了扭曲着躯体的奇异生物的影像,简直如同精神污染一般。
经过这么多轮的尝试,宁宁已经习惯了那延后而来的剧烈伤痛。就现在状况而言,这份疼痛反倒激发了她逐渐疲惫的大脑思考。
没有武器在身边就是头疼,宁宁恨死了不久前扔下机车就追着敌人跑的自己。
话说回来,这个家伙也真是疯狂,居然骑着机车毫不顾忌地加速冲上缭花塔,在中途甚至直接跳车,借着惯性飞进了中间的结构楼层之中。
追逐的过程中,她还在起结构楼层里随地乱抛引爆的炸弹!要不是当量小,宁宁都怕这家伙会毁了整个缭花塔。
不过现在,宁宁倒觉得似乎刚刚直接炸塌下场会更好一点……
至于为什么宁宁会追着她不放,那正是因为这个人就是黑市「佚名巷」之中接下“那个委托”的家伙。
——没错,就是那个要“杀死神乐坂秋人”委托的受理者。在对信息保护极为严密的黑市搜集而来的所有情报,最终毫无例外全都指向了她。
“还要试吗?”
神秘人的眼部的面具似乎在发出诡谲的红光:“虽然你的行为很符合「破坏」的定义,但我很讨厌这样带着明确目的的毁灭。真正的「破坏」应该是随性而肆无忌惮的,就像这样——”
说着,她向宁宁抬起手腕,朝着虚空一抓。
宁宁皱了皱眉,这家伙在说什么啊?
然而随后,她便感到脑中忽然有一声巨响炸裂。
体内引动的大量魔力毫无预兆地四散逃逸,一阵比刚刚更加难以忍受的剧痛顿时迸发开来。如同活生生从身上扒下数层皮一样的痛苦让她忍不住低吟一声。
“呃!……”
庞大的魔力量正在迅速流失。
她做了什么?
疑惑之余,宁宁再一次在拳头上凝聚魔力,正想一拳轰出,可仅仅只有萤火般的零星光芒散发而出,在空气中化为尘埃逸散。
数秒后,她便意识到了自己身体的不对劲——
好似把凝聚魔力的道路粉碎一样,无论如何都不能将魔力汇集到一个地方,甚至无法通过咏唱感知到外界魔力的流动。
使用魔法的能力,宛如被硬生生“破坏”了。拜此所赐,使用魔法时头顶上出现的,代表“幻身种”中青鬼一族的蓝角也在渐渐消失。
“什么……!”
“毫不在意地摧毁,即使毁坏了也不去在意,像神明一样肆无忌惮——真正的「破坏」理应是这样的。”
那人淡淡地道,身后服装附带的披风随风舞动,那副居高临下的姿态,仿佛如同真正的神明一般。
“我,即是「破坏」本身。”
谈笑间,宁宁脚下再一次感受到了剧烈的振动和巨声,原本巴掌大小的立足之地变得更加摇摇欲坠。如果彻底丧失感知魔力的能力的话,别说从面前这个自称“破坏”的人口中套出什么信息,怕是连自己也要从高中坠落而死了。
所以,不如现在就开口。
“我问你,为什么要盯上神乐坂秋人?”
宁宁的声音里满是愤怒和怨恨。
自从那场惨剧发生之后,虽然心里很痛恨,但她却也不愿意再失去四大家族中的任何一个子嗣了——无论是“二之宫”或“神乐坂”,还是“羽生”或“空见”。
“神乐坂……?好熟悉的名字……但是,想不起来……”
「破坏」摸着下巴低声自言自语,然后她做出了让宁宁摸不着头脑的举动。
她摇了摇头,接着又耸耸肩:“我并不知道‘神乐坂秋人’是谁。”
“少糊弄人了!「佚名巷」上的委托可是你接下的,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委托?……啊,我想起来了。”
“我想要这样做,因为这样能看到一出好看的戏啊——只是有人这样指示我引诱某些人出现而已,实际上我连那个要杀的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哈啊?”
宁宁呆滞住了,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这么说来,她费尽心思一直追查的委托发起者和受理人,竟然只是为了看一出好戏而玩弄人心?
霎时,莫名的空虚便充斥了整个内心。然而不久,那空旷的内心之中便燃起了一株火苗,随后火苗越燃越旺,以燎原之势燃尽了整片内心平原。
“开……”
“开什么玩笑!!!”
“我没开玩笑。只是‘那个人’承诺过我,这样做会给我一个释放「破坏」本能的舞台。”
她——宁宁的表情变得扭曲而愤怒,看着自己重视他人的心情被人当做玩物一样摆上看台肆意嗤笑,宁宁是多么想要把那背后的观众揪出来狠狠暴揍一顿,甚至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
然而,现状却是自己被摆上砧板,好似待宰之鱼一般垂死挣扎,随时都会死去,毫无痕迹地死去。
“但是你知道了这些又有什么用呢?终究还是会被我的本能侵蚀殆尽。”
「破坏」手中光芒绽放,声音平静而淡漠。
失去了魔力,失去了反击的力量,知道了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渐渐地,宁宁心中那股怒火变得微小。
她不是那种一有不满就不计后果地发泄出来的笨蛋,反而是懂得在必要时刻干脆地放弃无谓的挣扎的理智者。
那是曾经的二之宫家许久以来的作风,也是长久以来黑市雇佣生活教会她的作风。
至少……至少秋人不会因此受到什么伤害吧。
是啊,自己选择踏上黑市,选择承接血色雇佣的险恶生活,不就是为了保护那个曾经一直跟在自己身后,天真地叫着自己“宁宁姐”的弟弟吗?
他和自己不一样,他的身份和自己早已是天上地下。如今自己双手沾满鲜血,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堂堂正正站在他的身旁了。
就这样死去,似乎也是一种求之不得的解脱。
“永别了。”
恍惚间,脚下的立足之地轰然崩塌,失重感顿时传遍全身。
宁宁就这样,朝着数百米的地面坠落而下,宛如即死的秃鹫。
不过最后还是没能遵守诺言啊,说好了回去要说清楚一切的……
自己的一生,如同走马灯一般扫过眼帘。
感受着呼啸而过的迎面锐风,二之宫宁宁静静闭上了双眼。
然而,有什么东西在一瞬间抱住了自己坠落深渊的身躯。
下一刻,少年的声音震慑心间——
“振作起来啊!宁宁姐!”
恍惚间,她再一次听见了那个占据着他三分之四人生的男孩的声音。
可睁开眼,眼前的紫发龙少年正燃烧着双角,朝着天空之上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