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火车出了站台,身心俱疲的任正则便四处环顾着要寻一家合适的小饭馆吃上一口热腾腾的午饭。
最后在农家小炒和兰州拉面中选择了后者,毕竟面条之流的出餐速度还是比较快的,且也正好符合任正则迫切的需要。
店家端上来的,热腾腾,油花,香菜,劲道而量足的面,以及三两篇薄如蝉翼的牛肉。
任正则端起醋罐子往面汤里倒了些许,呼噜呼噜的吃起面,这是最近他吃的最为舒坦的一顿,每个味蕾都能清楚的感受到入口的滋味。
“老板,可以加面吗?”
任正则的呼喊声唤来了老板娘,毕竟在这家兰州拉面店里似乎并没有其他的服务人员,只有看管账目登记的老板娘,以及在后厨房掌勺的老板本人。
目光可以在目前的座位上看到后厨房的摸样,老板是个光头,做面时还带着口罩,看起来颇为讲究,老板娘则是一副干练的中年妇女形象,头上裹过着块布巾,操着一口稍显蹩脚的普通话,但为人还算热情,一听到任正则要加面便询问起他需要加多少,虽是不额外收钱,但浪费总是不好的。
“再来刚才的一份的量,老板娘,你家面确实好吃。”
“哈哈哈,哪里的话,我看是小伙子你饿极了。”
当然是因为饿极了,拉面也就平均开店水平,没什么特色,牛肉还少。这十五块花的不是太值当,但管他呢?目的又不是这个。
面被送来,端放在桌子上,老板娘刚欲重返柜台看剧却又是被任正则给喊住了。
任正则喝了口汤,满脸好奇的用筷子指向了柜台后展示柜上最显眼的的位置,上面摆着一座小神像,不,说神像未免太过不准确,隔着眼镜看姑且还算正常,只是稍稍有些奇怪的柳神像,可若是用这先天散光的肉眼去瞧,模模糊糊的,只能大概瞅见一张撕裂开的大嘴,阴森森的邪性扑面而来,但比起“校园怪”给自己带来的精神干扰来说又不值一提。
“老板娘,你家这供奉的雕像是何处请来的?这是柳神吗?”
“诶?小伙子你还知道柳神呐?你应该是外出归乡的问水人吧,柳神救苦救难,这几年问水市为了纪念那段以柳为食的荒年,发扬艰苦奋斗,节约粮食的精神,所以为柳神重新建了庙宇,大家都来祭拜,香火可旺了。”
任正则吃着面,心中迟疑,过去也未曾见着什么商家去供柳神,由于是欠发达地区,挨家挨户家里供着的基本上全都是财神爷或者是关二爷什么的,渴望着发财或是趋避邪祟,供奉柳神的除了一些当地相对而言的大家族作为传统以外便只有孤身耄耋老人作为在荒年时活下的恩报,故而他可不相信一个政府号召就能改变大众的信仰依赖。
任正则还想再问些什么,只见老板娘被隔壁店铺的人给喊走了,狭窄的店面,在饭点是如此的冷清,听入耳的除了自己的嗦面以外,只有后厨老板的叹息声,接连不断。
那对着任正则咧嘴笑的神像一时间竟然笑的更欢了,也不知是否是错觉。
路对面有一家水果店,店门外摆放着一排又一排的甘蔗,黑黢黢的透点紫,如人墙似的高高立着,无人问津。
终于将面吃尽,汤喝完,任正则一抬头,倏的发现周围居然在不知不觉中坐满了人,男女老少,热闹极了,充满了人气。
对面水果店摆在外头的甘蔗正被女店主用砍刀一刀一刀的削着,打断成一截一截,分售给了排队的老人们。
“莪最近听舌嘞,还似手机上滴专家说滴,吃这个甘蔗对身体好的很!那谁家滴生了病,吃嘞甘蔗几天就好嘞不少!”
老人们七嘴八舌的用掺着方言的普通话交流着对甘蔗的心得,声音大到恨不得街对面都能听到。
任正则有些纳闷,吃甘蔗难道还能对身体有害了?。
不过引导也好,欺骗也罢,本质不过是人的无利不起早,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了。
任正则了然,对着邪气的雕像翻了个白眼。
起身背包离开位置,扶住将要摔倒的小孩,朝着大路走去,路上车辆来往不断,很难想象一个偏远地区非重大节日居然会有如此人流变动,任正则掏出手机打开迪迪,看着手机界面上显示出将会赶来的司机姓名,王狗。
王狗的名字据说是他去世的父母起的,因为名字越贱越好养活,他本人则是车轮村里老一辈眼里的流氓,不事农桑,整日游手好闲,喜好同孩子玩耍,不过村里的人都因此把孩子看的比较紧,深怕自家前途无量的孩子被王狗给带了过去。
在任正则还呆在在车轮村的时候,王狗就在四处帮工,作为建筑工人在问水省的基建工地上四处溜达,以此为营生,现如今居然当起了迪迪司机?这会是同一人吗?任正则不免有些好奇。
“请问是尾号1314吗?”
“王叔,真的是你啊!我是正则啊!”
听着还算熟悉的询问,任正则察觉眼前坐在二手桑塔纳中的中年男人正是王狗,比起在记忆中,现在的他体型变得更加庞大,整个人胖了一圈,满是横肉的脸上挂着蛤蟆镜,上身是穿着黑为底色带有Fashion字样亮片花纹的被卷起袖子的长袖,胸前的两坨无法遮掩的被勒出半个轮廓,下身则是一条沙滩裤?花花绿绿的,看着很有精神。
“正则?你是咱们村那个小状元正则?叔叔的乖乖宝是不是!”
......
王狗是个好人,起码在所有孩子的眼里都是的,只是他什么时候学的口头禅?从这么个大男人嘴里说出来还真是怪恶心的。
“也就是普通一本.....算不上状元啊王叔。”
“诶诶诶,哪里的话!村里这么多年就你一个大学生,你就是咱们村的状元郎!对了,先快上车!叔这就带你回村子!”
坐上车,可以发现这辆大众桑塔纳肉眼可见的被王狗保养的很好,内壁光洁无异味污垢,坐垫靠背枕皮无不被洗的干干净净,只有脚垫上沾有着些许今日顾客鞋上的泥灰,甚至还在车内摆了个香薰,说不清是什么味道,淡淡的,恰到好处,车内环境比平日里自己坐的迪迪好了不止一个度。
“正则啊,你在大学堂学了大学问还能记得叔,叔真的开心的跺jiojio!当初任老爷子好像还专门给你办了个升学宴呢是吧!可惜当时我在外面搬砖呢,都没能赶回来沾一点你这书生气。”
“王叔,别随便用网络用语,在现实里听着怪恶心的。”
“咳咳咳!叔这不是想尽可能的着跟上时代潮流嘛!”
虽然现在大学生不值钱,还得分是什么学校和什么专业,但在一个相对封闭的集体意识还停留在几十年前的偏远小山村中却显得尤为珍贵,不过王狗说的话多少也有因为开心相遇而夸大的成分也就是了。
回村的路被很好的修建了,一个小时的车程,尤其是靠近村子的那一段路,几乎没有感受到什么颠簸。在这期间王狗同任正则说了不少村里发生的事情,其中最让他印象深刻的便是向家的家破人亡,以及村后柳山上修建的新柳神庙一事。
虽说这不是写小说,但任正则觉得这两件事应该是有什么联系的,随着王狗的叙述的深入,联系着邪性的柳神雕像,任正则内心的不安愈发严重了。
近在咫尺的村子哪还有什么回忆的温度,分明是择人而噬的野兽,任正则更是不明白,这守护希望的柳神究竟是怎么回事?柳神和我回村又有什么关联?
真如破虚子所言,死路一条....?
不,路是人走出来了,
老家还有祖父祖母,
若是抛弃了他们,我也便不是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