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叶清带着行李箱一路往上，前往天台的方向。
从下方一楼大堂早已经出不去了。
林繁在天台的通道入口拦住了我。
“我们聊聊？”她说。
神色淡漠，依如以前。
说完这句话以后就自顾自从通道往天台的方向走。
“好。”我让叶清暂且等等，跟了出去。
外面还是一片沉凝的夜色，从第五天开始太阳再也没有升起过。
我看见林繁为自己点了根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有了这种习惯。
林繁吐了口烟圈，似乎有些忧郁。
“你知道方伯吗？你知道他怎么样了吗？”
我想起了末日初期那个给我递水的保安大叔，摇了摇头。
“他死了。”
“死在保安室里，冻死的。”
“降温的时候，我们趁着雪还没积厚，最后一次出去交换物资时看到了他的尸体。”
林繁弹了弹烟灰，语气冷淡，似乎在说一件平常不过的事。
“从这栋公寓建成以后，他就一直在那里当保安。”
“果然......最后死在了那里。”
良久的沉默。
“人是要改变的，如果不改变就只能等死。”
林繁的目光看向了我，“你呢？”
“我......”
我为这末世改变什么了吗？似乎......没有？
“张强是我故意放过去的。”
林繁又吸了口烟，燃烬的烟灰飘散，没入这深沉的黑夜。
“我怎么可能容许他有什么举动是我不知道的？”
“这无论如何对我是件好事。”
“假如张强把你杀死，我会第一时间出现，把张强干掉。”
“如果是你......”
停顿了一会儿。
林繁似乎是被烟呛到了，似乎是在压抑某种情绪，胸部起伏，好久才平复下来。
“为什么？”
“为什么你只想着要逃避？”林繁随手将半截的烟卷扔到了地上，质问。
“我只是想要离开。”我的回答显得那样平静。
“我只是觉得，只要我离开，就不会影响到任何人。”
“只剩下一天了。”
“我离开以后，你大可以继续率领所有人渡过这末日。”
“天总会亮的，天亮了，末日也就结束了。”
林繁却出离的愤怒起来，掏出了早就藏好的手枪，熟练地上好保险栓。
“不！你难道不明白吗！”
“只有你才能做到！”
砰！
天旋地转，我觉得全身从未有过的放松，身躯重重倒在了地上。
林繁似乎并没有觉得解气，锋利的黑色高跟鞋狠狠地碾过我的脸颊。
“为什么不抵抗？”
“为什么不杀死我？”
“为什么？即使死你还是不肯做出一点改变？”
“你难道不清楚只有你能带领所有人走出这个末世？”
我隐隐看到林繁双眼的红晕，她哭了。
发泄完心中的郁气，颓然得倒在了地上。
“我真的好累......”
“我想保护这些人却做不到。”
林繁的声音虚弱无力，平日里那么令人信认的林繁竟然也有柔软的一面。
“你......会死的......”
“我......就是不想伤害......无辜的人。”
“我......就是......”
“不想改变。”
这沟槽的末日。
我从来不想要伤害任意一名无辜者，也不想拯救任何人。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我就是不想改变啊。
我就是个小人，只在乎自己的小人，除了......
眼角的余光扫到从天台通道跑上来的少女。
叶清满脸的不知所措，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咣当得一声。
叶清随身背着的暗黑金铲铲掉落到了地上。
这把铲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通体漆黑一片，宛若这黑夜一般。
铲子的气息逐渐和叶清链接在了一起。
“叶......”我想要出口提醒。
可是一切都晚了。
无尽的黑气从铲子上灌注到了叶清身上。
叶清的身体飞腾了起来。
双眼失去了神采。
紫色头发的末端燃起了妖异的焰浪。
然而这焰浪灼烧伤害不了叶清此刻白皙得有些病态的脸。
衣裙飘摇的叶清仿佛和这象征着沉寂，死亡的夜融合在了一起。
此刻，她就是这片黑夜，她就是死亡本身。
我想起了那天一位精致的中二少女说的话，“漆黑的罪业即将即将降临，而吾便是漆黑的代行者，汝也可称吾为罪业本身。”
一切都结束了。
我的眼睛变得沉重起来。
我的身体好像被一股沉重的，温暖的黑暗彻底包裹。
我似乎漂浮着，漂浮着，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我被拯救了？亦或是被抹除了？
不知过了多久，奋力得睁开眼睛。
世界为何只剩下这一片的黑暗？林繁呢？天台呢？整个世界呢？
在这沉寂的黑夜中我只能隐约看到一抹光泽。
那是？
那是一把铲子，我有所明悟，大概是叶清留下来的。
我挣扎着爬到了那把铲子边。
原本暗紫色的铲子已经褪去所有的黑气。
亮闪闪的，就像我的那只一样。
突然就觉得有些后悔了。
好像再抱一抱她啊，好像再闻一闻她的发香。
忍不住就流出两滴泪来，我不想伤害，也不想拯救任何人。
可是我好想你啊，我好想被你救赎。
救赎......救赎......
我似乎想到了什么。
一边擦拭泪水，一边连忙在我的额头上取下了那枚贴纸。
把属于我的那只金铲铲小心翼翼地往叶清的那一只靠。
多么幼稚，似乎这样做就能够靠近她一点，似乎这样就能得到救赎。
就想叶清一样孩子气......
不可思议的变化产生了。
一经接触。
两柄铲子融合到了一起。
那是一顶冠冕？
那是一抹光。
无尽深沉的夜动摇了，被撕裂了伤口。
扩大，扩大。
夜尽天明。
......
静谧的月光斜照进我的窗台，夜风送来市井的喧闹声音。
我立于窗边欣赏着外边万家灯火。
楼下一位刚刚从豪车下来，身着职业装的知性女性对我打着招呼。
我正要微笑回应，旁边传来叶清咋咋呼呼的声音。
“就差一个！就差一个，十心之刚了！”
我掉头恰好看到叶清叉着腰，气鼓鼓的样子。
“你快过来跟我玩双人模式！我就不信了，我今天一定要玩一把！你给我发心之刚转！”
月色很美，恰如此刻嗔怒的少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