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缓的记忆包裹起斗篷人的身躯,唇腔中呼出的热气温暖着全身。
这座山又变得如此萧瑟,幽静的林子与数十年前一般无声无息。天色黯淡,浓云挟裹,似乎是预兆着很快就会迎来一场大雨。参杂着秋寒的凛冽黑风吹趟起斗篷人的衣袖,显露出又紧身皮甲下的婀娜曲线。
黑色羊绒打底袜称职地抵御着寒气的侵蚀,棕色骑士靴在山间的碎石路上踏得清脆。
视野逐渐跟随着攀爬的山峰显得开朗,直至看到是一座特别的青灰色大型器具摆在了山腰的空处上。
经数十年间,过往不存在的两条长长索道连接上了山腰与山顶,中央控制两条索道的大型齿轮结构正嘎吱嘎吱地作响,发出这座山林间少有金属声响。
大概这就是“缆车”吧,在那时候前,她就曾听那猎人说起过,在接近北方的国都中,那个地方的人类会利用类似的器具来运输山林间的木材。又听闻有个王国也在着手研究可以上行的动力缆车,如此过去这么多年,大抵已经是被成功研制并推广开去。
山涧的黑风急促地吹过,挂在上方的脆铃伴随着悠悠驶下的缆车摇晃个不停,像是在一旁催促着斗篷人。
她本能地抓起一侧的悬吊起缆车的钢绳,这是仅有两条钢绳吊挂起一块钢丝板所形成的简易缆车,四周并没有其他防护措施。
即便她是那么皮糙肉厚,但也不会想要零距离地与凸起的岩壁去亲密接触。
缆车开始发力爬升,同层的山林开始落后于靴跟下,短暂的失重对于天空常客的她而言算是微不足道。
稍显刺激的,便是行至中央时候,弥散着黑磷的山风多番席卷过缆车,晃荡犹如在暴雨中的船只,一起一伏。
剧烈的振动以至于靴跟下的钢板都开始不时嗡嗡地出声,甚至就连她都觉得是不是这座缆车会忽然坍塌。
但这最后也仅是成为过去的担忧,她平安无事地踏上了曾经来过的这座位于云层之上的神奇村落。
古旧的木道索桥连接着云海之上位于各座山峰顶的房屋与农田,整个村落几乎是悬浮于云海之上。这是一座近乎是与世隔绝的村落,直到在那数十年一艘飞空船穿过重云与山刃,千辛万苦地来到此处,才是填补上了大陆地图上的一份空缺。
相比于现世其他地区,在时间的流逝中产生翻天覆地的巨大变化,这座村落却是跟斗篷人一样,凝固在了过往的时间之中。
这是属于龙人的村落。
短寿人类的大半生,对于长生种的龙人而言仅仅只是过往中的一个片段。
他们不需要和人类一样如此着急,以至于会修建起这座科技产物的缆车,也足够是让斗篷人感到一丝惊讶呢。
踏上这片过往的土地,就连自认为是被时间抚平的斗篷人也不经是在心中溅起几圈涟漪,这是生物本能地反应,她隐藏不住,也不会特意去隐藏。
这里是她的故乡。
是起点亦是终点。
她的心开始触动…
倘若说,在那数十年前,在自己回到这里的时候,如果那个猎人没有出现,又会是怎么样呢…
但很快她便是抛去这些,她相信无论如何,那个笨蛋一样的猎人都一定会出现,正如同自己被书中所记载下那无情的宿命,自己与那个猎人的最终一战也同样是这场宿命中最为关键的节点。
她现在是这么认为,那时也是这么认为,毕竟她可是一点不留情面地,用自己毁天灭地的力量去碾碎那犹如蝼蚁大小的人类。
她从未没有轻视这个默默无名的家伙,这个小小的人,是她的宿敌,是她在宿命道路上必须碾碎的巨石。
赌上自己的一切,拼上自己的性命,她跟他在此处超越自己的极限。
她的宿命早已被刻画在了那歌曲之中。
光与影在此交错,生与灭于此轮回。
正如她从自然那残忍的优胜劣汰中成为唯一胜者,最终得以蜕变成熟。
她绝对不能输在这里…
她不想输,也不能输。
她从那名猎人的眼中也是看到同样的话语。
斗篷人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头顶,一阵幻痛让她稍稍失神。
有点痛…
那名猎人,对付起她可是相当狠,完全是不要命地朝着瞄着她最脆弱的地方挥砍。
直至现在,她都会感受到隐隐作痛,哪怕伤口早已经是痊愈,疤痕也没有留下。
但让她感到欣慰的是,那战之后,她也同样把那个猎人揍得全身是伤,就连吃饭换药都要别人帮忙,光是想到这一点,足够她在冰冰冷的面容上抿起一份笑意。
短暂的感慨也是被门口几个有所记忆的少年那嘈杂的嬉笑声所打断。
赤红的瞳光中多晃过几分光芒。
但想来也该是如此,龙人虽然寿命长久,但也过去了数十年,曾经在村口的这几个小孩也自然是该有些变化。
“emm…”其中有个壮实的龙人少年也是忽然注意到了村口驻足的这名无名旅客,全身包裹在大而灰的斗篷之中,他本是想要立刻去汇报给村长老们,但瞬间触电的记忆让他眼中发出光亮,脱离开玩闹的队伍,他注视着,他绝对记得有这么一个人。
少年群因为在孩子中最有威望的他的脱队而渐渐停了下来,围聚在他的身边,也是顺着目光投往了斗篷人。
是谁呢?
少年思索着。
直至是因为那生物本能注意到了那灼热而不加隐藏的目光,村口驻足的斗篷人瞥过一眼,正与少年相对。
金灿的…
独一无二的…
犹如玛瑙一般闪烁出光泽。
哦———哦!
是她!
“是不高兴啊!”他恍然大悟。
他的喉咙因为变音而有些沙哑,但斗篷人听得一清二楚。
她面上才刚刚挂起的笑容瞬间是凝固成为了枯树,这帮小孩子居然还记得这个奇奇怪怪的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