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允雪走了很长的路,才来到了太极广场。
可刚来到便看见了杜妙娥那狼狈的样子,她本想说一句活该。
但听她揭穿了一道道少令的黑面目,她由衷的敬佩这位女皇帝。
她是有史以来,最正义,最伟大的景国帝王。
不过她同时,也觉得心底一阵痛快,杜妙娥被揍了。
憎恨无法消失……她遭受的痛苦,被灭了九族的痛苦何尝不必对方少。
从一国宰相之女,沦落到随时都会成为枕边玩物的奴婢,这种落差……谁能体会?
自己的亲人,自己的父母,自己的亲戚朋友,他们在哪里?
她比起憎恶佛教,更痛恨那迂腐的皇家。
“她活该。”
看见自己国家的皇女被打,她丝毫没有怜悯。
反倒是她许久未曾动过的表情,流露出意思嘲讽,轻蔑的笑容。
秦允雪无数次觉得如此活着,不如自杀,与其欺辱的活着,不如一死了之,可她完全没有继承自己父亲的勇敢。
如今她给了自己的懦弱,一个满意的答案……无
边蔓延的憎恶,让这个世界更加痛苦一点。
她甚至都忘记了自己的此行目的……她想要亲眼看到杜妙娥死去,看到高高在上的皇族死去。
看到这些一句话,一个“诛九族”就杀死自己全部亲人,自己所爱惜之人后代之人遭受死亡。
“住手!”
然而事与愿违,太行道长及时出面,不仅制止了那和尚。
反而,一掌拍向了那名弟子,随后那名弟子就化为了粉末。
秦允雪看着这一切,脸色的喜色顿时消散,眼眸再次失去高光。
对啊……这杜妙娥,不仅是皇女,还有着太行道长专门护道。
“凭什么?”
秦允雪紧咬着嘴唇,指甲紧紧插入掌心。
为什么杜妙娥没死,为什么会有人来救她这种人。
是因为她是正义的吗?她没有污点吗?她是好人吗?
秦允雪不得不承认,对方做的事情,都是值得称赞的,而她……的确却是个小人……
眼见杜妙娥没死,秦允雪心中涌起的火焰,霎时间,消停了。
因为自己是奴婢吗?
因为自己是外门弟子吗?
因为自己心怀恶念吗?
难不成自己是恶人吗?
恶人就没有救世主吗?只有那些光明磊落,像是民间英雄一样的人,才会得到高人相助。
像她这样,遭受挫折和灾难,就为了保命不在乎任何尊严和利益的人……
难道就不配活着,不配得到保护。
自己这样的人,就是坏人吗?自己的苦痛就不是痛苦吗?
只有关乎国家的痛苦,才会得到人们怜悯。
自己就活该死吗?
自己就活该被糟蹋吗?
“太行道长,你欺人太甚!作为长着居然出手杀人!”
“是你们少令欺人太甚,居然要先杀我徒儿。你们回去告诉你们方丈,你们想要复仇,大可以找天罗宗的执法堂,看看谁对谁错?”
面对太行道长的威吓,少令理亏在先,对方又是长辈,少令的人不得不咬着牙忍下。
可他们就是不打算就此算了,直接对着台上的道长大喊道:“这笔账我少令记住了,别以为这里是你们太行道观的道场,你们就可以为所欲为,你们自己先坑了翰林教的弟子,现在还杀了我少令的弟子……”
他们少令一个惹不起,不代表加上翰林教依旧惹不起,太行道观如果接下来要是面临两个门派的围攻,哪怕执法堂来了也救不了他。
太行道长面对他们的说辞,的确被唬住了。
距离化龙果万年一结,就差三十年,忍住这三十年……太行道长便可飞黄腾达。
此时不容发生变故,如果太行道山易主了,那么这道观的万年底蕴将烟消云散。
本来他们道观并入天罗宗,本就是想要得到庇护,遮掩住化龙果,如果魔教打过来,他们自己肯定守不住灵根。
这加入天罗宗,没有捞到好处,现在反而要被两个宗门联手夹击,未免太得不偿失。
正在太行道长不知所措之际,他回想起自己手中的丹药。
他还有倚仗——天一门,可不是好惹的。
这一个丹药可花了他不少功夫,甚至真气都没剩下多少。
然而就当他转过头,想要不理会他们,先将丹药递过去,证明自己的立场时。
只听“公子,你可要为小女做主。”
一声柔弱的哭泣声,在陈子安旁传出。
秦允雪为了活命,也是色相尽出,将娇柔的身躯紧紧贴在陈子安的胸脯上,还时不时传出夹杂着哭腔的声音。
如果陈子安不打算帮忙,那么她便认了自己就是贱命一条,把剑自刎。
这便是她最后的勇气,她要揭露这太行道观的遮羞布。
你太行道长不是护着你那乖徒弟吗?你自诩正义吗?
我倒要让你看看,你门下到底有多少你不知道,和知道后不理会的龌龊事。
这里云山派这么多宗门看着呢?看以后他们怎么看待你太行道观。
我不是好人,你们也不是什么正派。
陈子安:(这不是早上的侍女吗?她突然来找我做什么?自己可不是什么能给你伸冤的主子。)
白露:(我去,她什么时候扑倒师兄怀里来的,必须阻止。师兄的胸脯我自己都没摸过。)
白露:(我去,师兄居然早上找女人!!)
白露:(看他遇到麻烦了,不管了,我看他怎么处理。反正刚才帮他,他也只觉得庆幸,是自己为了在小弟面前耍威风,一点感激都没有。)
“道长的亲传大弟子,贿赂小女夜里去给这位公子服侍。”
陈子安:(你别乱说啊。)
白露:(哼,师兄才看不上你那点姿色,师兄连沁师姐那种天仙般的女子都不放在眼里,能看上你。)
陈子安:(我不是给你钱了吗?我是清白的。)
白露:“啊!”
白露差点暴露了,这信息太劲爆了,她也不由得震惊地大叫了一声。
要是二师姐在这里,听见这种话,估计能够宰了这个女的。
居然用色诱这种下贱手段,师兄啊师兄,你也太不矜持了。这次就算了,反正你也是男的。
“咳咳……师兄,这有为天一门的规矩吧……师父要是知道了。”
“闭嘴……师兄什么都没做。”
为了遮盖住刚才的惊讶,白露立马用一套,可以套话的说辞,打算炸一下这个好色师兄。
在两人争论的时候,秦允雪又说了好几条内门弟子欺负外门弟子的罪状,特别是他们根本不把外门弟子当做人看待,她用了很重的语气强调。
然后就是关于那亲传二弟子——陈荣亮,在不少知情的女弟子口中,完全就是表面公子,背地里则是饿狼变态的形象说了出来。
“那三弟子……”
说到这——关于桃糸雪,秦允雪,一时间,还真不知道,怎么说。
她可以说是全宗门里面最干净的人。
“小女本是那三弟子父亲手下的左丞相,父亲直言进谏抵制佛教,却被那迷了佛法的昏君,诛杀了揪住。”
这话一出,本来还在看戏的少令,彻底呆不住了。
赖人也不能赖到这种程度啊,你好好的状告太行道观的肮脏行迹,我们说不定将你奉为少令的菩萨呢?
“左丞相的死……的确是我父王犯下的罪过,一共杀了二百三十四人,以左丞相一家的头骨全部做成了念珠,供皇室所用,用来抵过罪过,那不过是父王的片面之词,为了分担罪过,父王将左丞相一家的肉全都煮成肉泥,分给了景国的所有百姓。”
桃糸雪咬着牙,一点一点将自己父亲的罪过细数了一边。
宣扬佛法运动中,为左丞相一家遭罪最多,她没想到的是,能够在这里见到左丞相一家的后人。
(没想到这侍女遭遇过这种罪,自己送她的东西也全被夺走了,还要将自己随便送人。这宗门和少令简直……)
“沈梦霖,你不要血口喷人,我太行道观,待你不薄,我看你有修行的资质,还保住了你的性命,你为何这样对我。”
“如果救我活着,是将我从一个地狱换到另一个地狱,我还不如死去。”
沈梦霖哭诉着,为二百多亲人哭泣,为世道的不公平哭泣。
她抬起头,看见陈子安静静闭上眼睛,心里顿时凉了下来。
此时认错受罚,她说不定能够苟活下来,可作为恶人,她有权活着,有权怎么死去。
她无法做到杜妙娥那样坦荡,所以没人帮自己也应该。
揭露了这一切的自己,也算是死无牵挂了。
“师尊,请你别怪罪沈师妹,我想她应该是得了癔症,毕竟之前经历过那些苦难。”
“杜妙娥……”
沈梦霖站起身,用着她从用过的语气说道。
这是面对仇人时,那种语气,是杜妙娥曾经对死掉和尚说过的。
“我得了癔症。我看你才得了癔症,你以为这太行道观是干净的,你以为在这种环境你能独善其身,你清高,你以为自己能够理解底层人的苦痛,你站在高处……你只会感觉冷,然后煽煽情,欺骗自己,做出一番争斗,认为自己多么伟大,自己多么正义,自己是为了祖国,自己不是自己父亲那样昏君,你发发善心……所有的一切都会变好……”
多么可悲啊。
自己的道号只是杜妙娥的替代品。
一个高高在上,却没有任何作为,对待自己子民置之不理,还整天说着为了百姓,做了多么好的苦情戏,感动了不知道多少人啊。
沈梦霖不讨厌伪善……因为只要不伪善到自己头上就行,反正是表露善行。
可……伪善到了自己的头上,自己这些年遭受的一切,“秦允雪”所遭遇的一切,一句癔症,居然就一笔带过。
“你以为你的弟弟是有意让位给你……错!他是被你师尊逼得让位,为了让你坐上这个皇位,他杀了所有反对的臣子。你皇位也得来不正!”
此时的沈梦霖比之杜妙娥的狼狈,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已经不顾一切了,这些消息是她特意打听来的,说她不在意景国是不可能的,这是她父亲死保下来的国家。
结果……这样的国家,被两个宗教,当做玩物一样,弄成了现在这般破败。
“住口,你想为师杀了你吗?你皇姐打算将国家打造成女儿国,这是天道所趋,乃是天命……女儿国怎么能有一个男人打理。”
“师尊……这是真……的吗?”
杜妙娥不敢相信,自己的国家,居然是通过这种手段获得的。
那么这所谓的太行道行和少令,完全就是同类,自己所修的道……是为了逼迫自己的国家变成现在这样的女儿国,是自己想要变成这样吗?
“陈道友……你莫见怪……这是在下管教不严……闹出了不少笑话。”
太行道长说着,从怀中拿出了丹药,递给了陈子安。
门徒的丑事,他多多少少知道点,但是没想到的是……居然被一个外门弟子全抖了出来。
而且当着全部云山派的面,这丢脸可丢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