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洛黎离开后过了几十分钟,拘禁室的内部,光线骤然亮起……
猩月,血海,少女。
这些事物宛如忧伤单调的背景音乐,不管是否被在意,总是不间断地环绕在耳畔,偶尔几处损坏的划痕才会让这突出的曲调被人注意。
洛黎又梦到了那地方,不知道是因为失血过多还是什么,他这次没有像以往一样四处奔走,而是原地躺了下来。
血海很凉,但却不刺骨;血月很红,但却不刺眼。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只有这种时候,他才感觉到这个世界在接纳他,而不是现实的割裂感。
奇怪……好奇怪呀……明明是梦,怎么感觉困呢……
眼前的场景天旋地转,感官变得有些模糊,恍惚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亲昵地缠绕上他的身体……
“啸——”
尖锐急促的鸣啼声贯穿梦境,将他硬生生从那清凉柔软中撕碎,粗暴地拉回残酷的现实中。
意识复苏的那一刻,洛黎就感觉什么坚硬的东西夹杂着浓烈的血腥味在他的咽喉里顶来顶去。
“咳咳……”
呛的他当即想要后退,可是那东西却紧随其后,丝毫不给他喘息的空间,在他疼地流泪之后,才抽了出去。
血燕歪着脑袋看着他,尖细的吻上满是鲜血和口水,一旁还趴着一脸呆滞的渡鸦。
洛黎的两颊布满可疑的潮红,羞恼地敲了敲血燕的脑袋。
他是它们的主人,他在需要时能随时知道血燕在想什么,这傻鸟看之前每次疲倦的时候洛黎都会喂它鲜血,所以它也照着葫芦画瓢想要往洛黎嘴里喂血。
“笨蛋……”
洛黎也只能哭笑不得地把嘴里的血污咳出来,这份好心他着实是受不起呀。
等洛黎缓过来之后,他才有精力去看血燕挖的隧道把他带到了哪里。
昏暗的房间内,四周都放置着蒙尘的铁皮柜子,里面摆满了文件夹,看上去应该是个档案室。
“也不知道摩诺和小六他们怎么样了……”
洛黎掂量掂量了自己的状况,很明智地没有以身犯险,他让渡鸦向出侦查,血燕则被他留在了身边,陪洛黎翻阅那些档案打发时间。
“欧文亨特医院重大医闹事件。”
看着这个标题,洛黎饶有兴致地翻阅下去。
“奥洛菲医生在医闹事件中失去了自己的双手,作为唯二可以进行高难度复明手术的医生,我们深感惋惜,剩下一位是他的老师,老人已经日薄西山,无力再进行手术。”
照片里,一个面色英俊却痛苦的中年医生不知所措地跪在地上,他的手腕已经被切开,露出了触目惊心的红肉。
“据目前来看,将近300名患者失去了重获光明的机会,还有更多慕名而来的人将永远陷入黑暗,大规模自杀出现在欧文亨特医院。”
高耸的大楼上,有几名患者站在窗台外,地面已经有了几十摊碎肉,透过半透明的窗户,还有不知道多少个病房里吊着人。
“嫌疑人在押运途中被绑架,群众拍手称快,但法律不能因此就视而不见,警方指派欧罗巴警司负责此案。”
“嫌疑人于郊外被发现,被发现时已不成人形,表情极度痛苦,欧罗巴德警司曾在私下里表示,支持但不希望市民模仿这种行为。”
一个头发乱糟糟的男子被倒吊在十字架上,眼眶空洞,四肢扭曲地连着仅剩的皮肉。
他的脸部极度扭曲,鲜血汇聚成不详的一滩,最令人惊骇的,是他还具有极其清醒的自我意识。
“奥洛菲医生年仅24岁便获得盖尔德纳国际医学奖,他曾给了无数黑暗中的人以重获光明的权利,以他的个人名义所创建的“光之辉”基金会更是资助了无数窘迫的盲人,他所遭遇的这一切,是医学界最大的损失。”
照片上,之前那个失魂落魄的大男孩笑容阳光,面色和蔼地站在领奖台上,指节分明的手不知所措地搓着。
后面再翻就没有了,似乎有人用蛮力将那后面的资料撕扯掉了,只剩空荡荡的一片。
就在洛黎把档案让血燕放回去的时候,脚下踩到了一份塑封极好的红色档案袋,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掉出来的。
与众不同,往往需要格外注意。
打开档案,更多的信息与资料进入洛黎的眼眸中。
这似乎是一份花名册,但是其上大多数名字都已被涂黑或划掉,这也使得那个唯一被红色标记的名字格外显眼。
洛黎抚摸着那个名字,轻轻读了出来。
“莉娜……”
渡鸦晦暗的身形隐藏在白炽灯照射不到的角落里,向前一点点搜寻着,随着时间的流逝,周围的场景开始变得诡谲起来。
火烧的痕迹遍布墙壁,触目惊心的巨大爪痕蜿蜒着延伸到前方的黑暗中,再往前已经没有完好的灯了。
渡鸦盘旋了一会儿也只能放弃,转而继续向着有光的方向搜寻。
但很显然,光不仅意味着方向,也意味着失去黑暗的掩护。
渡鸦眼前一花,相应的疼痛也顺着没入洛黎的神经,但这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那只手似乎察觉到了渡鸦的痛苦。
“啊,对不起,我不是要故意弄疼你的。”
柔弱而清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渡鸦转过头,一个脸色略显苍白却带有一丝羞怯的女孩出现在视野里。
她与这里格格不入,她看上去是那么的白净无瑕,长发垂到膝盖,白浅色的长裙对她这个年龄的女孩或许稍显地素了些,掩盖着少女的俏皮与活力。
但是,裙摆,发梢和脚上的血污与污渍却似乎要把这天使撕碎,然后贪婪地啃食她的血肉,摧残她的骨骼。
强烈的保护欲油然而生,似乎冲破了理智与情感的边界,在那双淡金色的空洞双眼中,洛黎越坠越深,一发不可收拾……
洛黎是在血燕的“法式深吻”中清醒过来的,在他醒来的时候身上全是冷汗,昏迷前他断开了与渡鸦的联系,所以此时他对房间外的一切又陷入黑暗。
“呼……我……我这是怎么了?”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洛黎自问自己算不得什么好人或是善人,怎么会对一个素昧平生的人如此……怜悯?
甚至那种感觉算不上男女之情,只是纯粹到极致的保护欲,太过诡异的保护欲。
在他还愣神的时候,血燕却突然压低了身体,强硬地把洛黎护在翅膀下面,整个鸟缩到了柜架边沿的黑暗里。
洛黎也没有反抗,血燕告诉他,有一股血气在向着这里逼近,是断开联系的渡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