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守诺回到了自己的铺子里。
他先去烧了一锅水给自己洗澡——炼器自然是少不了的,但是身上那身血腥味实在太重,回去的路上惹了惹了太多目光,千守诺又不想过于瞩目,成为他人眼中的怪物,总不是一件好事。
他又觉得虎林中辛苦了那么久,这会稍微惫赖一会儿,也算不上什么事,至于炼器也不急一时,相反名气还是第一次练,总得来点仪式感。
就像皇帝做大事总要吃斋念佛洗身一样,千守诺自觉自己不是皇帝也不需要吃斋念佛,但是洗净身子不至于太邋遢还是必要的。
于是千守诺便将那身血染红的袍子脱了下来,结果发现自己整个人都成了一个“红人”,一些地方不知道是不是伤口结了咖,摸上去有些生疼。
水烧好了,他试了试水温,冷热适宜,就钻进了水里。
他拿着一块纱布,细细地将身上那些血污擦拭下去,他擦了擦原来被虎君打断了的肋骨,这会却没有那般要命的疼痛了。
接着是腹部的肌肉,连年打铁让千守诺的身体异常健壮,腹部也张着数块连肌,接着是底下长根……他擦的很用心,或者说,他做什么事都很用心,亦或者他好久没有像如今这般惬意地泡个澡了,所以洗的格外地久。
擦着擦着,千守诺呆住了,紧接着他又擦了几下,停顿看了几下后,更是发疯般擦了起来,好像是发了癔症一般。
当然千守诺没有病,他这样做的原因是因为他再擦干净自己手臂时,发现了一处纹身——人脸蛇尾,邪气十足。
这纹的是只大妖,这妖是什么千守诺知道,这妖如今在哪千守诺也知道,但他之前还在庆幸自己的额头上没有再长出半张脸,这会才发现他还是想多了。
手臂上多了处纹身,虽然比起额上生脸要好,但是也好不了多少,在大唐只有犯事的人才会在脸上额头上刺字,而千守诺手臂上多了只妖的纹身,如果被人看到了,怕是要被误会成是妖的内应,唐人的叛徒。
千守诺做了诸多尝试后发现确实除不了手臂纹身后长叹了口气,他明白等那只人脸妖怪被除掉以后纹身就会消失,但那也是许久之后,至少很长一段时间内,这纹身是消不掉了。
千守诺从水中钻出取出一件衣服给自己裹上,又在手臂上拿布裹了一圈,不管怎么样,这纹身是千万不能被人看到了。
洗完澡之后,铁匠铺又传来了熟悉的敲打声。
千守诺拿着铁锤,敲打着自己花重金买来的几块天外陨铁,之前些许不愉快烟消云散。
毕竟他已经知道怎么打造一把名器了。
在炼器打铁面前,那些烦心事都显得不重要。
首先淬炼入火,千守诺将火冶得两丈多高,见火势差不多了,又举起虎掌,割开一道口子,将虎血融入陨铁之中。
妖的血液里含着妖的能量,打造出来的武器也会随着那只妖的能力生出相应的属性。
虎君威猛,用他的血打造出来的刀剑自然狂霸凶猛。
隔着虎血,千守诺开始打磨,伴随着一阵乒乒乓乓的敲打声,激起的火焰一丈比一丈高,旁人看到这幕怕是已经惊掉了下巴。
原来炼器还能这么炼?原来火焰还能这么高?
过了许久,千守诺将一把初具成型的唐刀放入水中,伴随着扑面而来的水汽,千守诺没有在意被蒸得有些烧伤的皮肤,而是兴奋地高举着镊子将那没有柄的唐刀夹出。
之后又是做刀柄,镌刻花纹,雕刻刀鞘。
须臾,一把唐刀出世!
千守诺兴奋地将那把刀拔出,刀面上雕着些许复杂的纹路,刀身圆华,弧度优美,刀面寒寒如同镜子,刀尖锋利,千守诺只是用食指在刀面上划过,指面上便被割了个小口子出来,有殷红的小血珠从口子中滚落而出,随后落到刀面上,那唐刀立刻显现出诡异的妖异——如同活物一般贪婪地吸收掉千守诺的血液。
凶器易噬主!
看到这一幕的千守诺不惧反喜!
凡器不可能会这么凶,所以千守诺很确定他打造出了一把名器!
他终于有爷爷的本领了!
这也代表着他不但能守住爷爷的遗产,甚至能连带着将千家铁铺发扬光大了!
千守诺很高兴,他举着新造的唐刀,肆意地舞动着身躯手臂轻扬,整个人如同一把刀切砍劈划,像戏院里的生旦那样跳着刀舞,虽然他跳得很笨拙,也很滑稽,但千守诺很高兴,自爷爷去世后,他一向木讷示人,何时像现在这样高兴?这样张扬?
渐渐地,千守诺跳累了,但他嘴角还是压抑不住地咧着笑容,随后拿着小刀在刀柄仔细地镌刻着一个千字。
做完这一切他又取一个木盒子把刀放进去。
然后便躺到在地,将那藏着名器的木盒枕在怀中。
他则抱着木盒望着屋顶上的茅草。
初春将至,空气中还透着丝寒冷,千守诺心里却暖暖的。
他准备好了,等李牧边醒了以后,他就把那把刀交给她,这是他们之间的约定。
千守诺又好奇李牧边会为这把刀取什么名字。
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刀名自然可以交给她取,但是千守诺又有点担心李牧边会取个不好听的名字——若是像爷爷那样取大器这种俗名,那千守诺只能呜呼哀哉了。
千守诺又想要是等李牧边出来,应当是自己请客。
那时要请她吃什么?总不能让她陪着自己一起吃馒头。
他又想着未来,想着千家铁铺,想着塞外风光,想着他从李牧边口中听到的那些潇洒时光……
月光透过铁匠铺的缝隙,照射在千守诺的脸上。
那个拘谨木讷的少年此刻已经沉沉睡去了,脸上挂着无比放肆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