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守诺从醉香楼出来后,本想去看看李牧边醒了没有,顺便交给她那把打好的刀。
但最后,千守诺没去。
李牧边醒了,千守诺相信她自会来寻自己,若是李牧边没有醒,就算自己去寻她又有什么用?
更何况千守诺今天刚收到了岳居阳的威胁,若是急着去寻李牧边:既麻烦了她,又让别人看了笑话——说得那么好听,到头来还不是要寻找靠山?
千守诺总归是个好面子的主儿,又因为李牧边对自己有恩,恩未还又要去麻烦别人,这种事他干不出来。
总之,为了少年郎那不值钱的几分面子,千守诺没去找李牧边,这听起来很愚蠢。
但千守诺本来就不认为自己聪明,他做事向来很倔,若是情愿去做,便是削尖脑袋也要上道,若是不愿去做,哪怕刀斧加身也不看一眼。
他是从心了,可现实中的事情一点也没变,与岳居阳交恶了,欠李官人的二百两银钱也没还,离约好的日子还差几天来着?
千守诺叹口气,他突然觉得自己好艰难,日子不易,打铁得努力。
在李牧边没有醒来之前,他只好再寻顾客了。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但沉默回家的少年回到他那个老旧的铁匠铺时并没有发现,在他的身后,一直跟着一个沉默的人。
那个人长相普通,动作却很干练,仿佛行伍之人。这样的人,做个密探真是一等一的好手。
那个人是何时跟着千守诺的?大底是千守诺自醉香楼出来之时。
又为何跟着千守诺?千守诺拒绝,岳居阳恼怒,大底是因此跟从。
那人一直跟着千守诺一直看到他回到铁匠铺里,却始终没有看向李牧边府邸的方向一眼,脸上不由地露出一丝困惑之色。
但他没有深究,因为他只是个探子,该思考的应该是上面的人而不是他这样的人,他只要告诉岳居阳千守诺没有找李牧边便够了。
探子完成了任务,于是打道回府。
他向着原先醉香楼的方向走去,就像是一个出来散步的旅人,散完步后又走回去一样。
路上他偶然遇到了一个行乞,躺在路边不知道睡着了没有,这种状况平时也有,乞丐毕竟低贱,所以随便找个地方就眠也能理解,因此探子没有多想什么。
他实在应该多想一下为什么在这里会出现一个乞丐的。
若是他多停留半小时,便会发现那乞丐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了,颤巍巍地迈向城西李家的方向……
但凡事没有若是,故那晚岳居阳得知了千守诺并没有去找李牧边。
但凡事没有如果,故那晚李官人知道了镇守大人派人跟踪千守诺。
于是,两个人有了不同的反应。
“这厮,居然没有去找李牧边!”得知了探子回报的消息后,岳居阳很是意外:
“不找李牧边,他凭什么面对我的报复?他是真的不怕我吗?不过也算他聪明,若是他真的敢去找那个女人,那今晚他家便要家破人亡。”
“或许他是吓破胆了不敢了呢?老大?接下来我们怎么弄他?是封了他的铺子还是找个理由捉他?”刘忠问道。
“这些办法都不行,李牧边毕竟还在天京县内,若是她醒来知道了这些事儿找我算账,那我也得不了什么好。”岳居阳捻着胡子想了想,道:
“明夜找几个人一把火将他的铺子烧了,莫要让旁人瞧了端倪,如此一来,就算那李牧边得知了,没有证据,也拿我没什么办法,若是把那个姓千的烧死了更是一劳永逸。”
刘忠一听,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的老大可着实是个狠人,别人若是得罪了他一句,就要别人家破人亡!当天落下,第二天便要放火烧家!心狠,手段更狠!难怪他是一县之主!
“好,明夜我便找几个好手去办!”
刘忠领命,他突然有点同情千守诺了。
得罪谁不好?为什么要去得罪岳居阳呢?但木已成舟,谁叫你放着荣华富贵不选偏选了那李牧边!
岳居阳这边得了消息的同时,李官人那里也差不多也下了决定。
“果然。”从乞丐那里得到消息后,李官人脸色阴沉:
“那个岳居阳,果然已经得知了千家铁铺的秘密,不然他不可能专门派人监视千守诺——监视他,又有什么好处呢?”
李官人暗自琢磨:
那个千守诺已经将铺子抵押给我二百两,再撑个五日,那千家铁铺便是我的了。
到时候,找到了长安那位想要的东西,自己也就可以回到长安,再也不用待在这小小的破县里和这些贪官愚民在一起了。
只有五日了!只要再过五日!
李官人等这一天已经等太久了,他可以预见自己只有这一次机会,他再不能容忍有什么其他的东西来阻碍自己,因而他下了决心去铲平一切,哪怕是为此有暴露自己的可能也无所谓——反正,他相信做完这些自然有长安那位的安排。
于是他又一次去庭树下找还被吊着的李宁。
“大……大人。”李宁被吊了许久了,神情恍惚,险些出了幻觉,但冥冥中他看到李官人的身影,于是咬破舌尖撑起一口精神:
“您……您怎么来了?”
他以为那位李官人发了善心决定减轻他的刑法,所以言语中带了点兴奋。
但李官人找到他只是说了一句:
“明日开始,你不必盯着岳居阳的人,去看着千守诺的铺子,若是有人敢把手伸到那里……一个县夜半来了贼人杀了过路几个不长眼的,也是一件很寻常的事情,就算县内衙门知道了一时半会也查不出什么对吧?李宁,你知道应该怎么做。”
李宁听了有些失落,因为李官人并不像他想的那样来减轻自己的刑罚,但他还是道了一声诺。
因为他知道自己不能拒绝李官人。
不仅是因为他是李官人的狗,更是李官人是一个狠角,李官人的狠与他这种市井莽夫的狠不同,他的狠不是那种血腥义气,为了面子打碎胳膊割肉的狠,而是另一种挡我道路便杀你全家而面不改色的狠。
这样的狠人,若真有人敢挡他道路的,便是怎么死也不知道。
李宁不由地打了个寒战,许是半夜凉风伤身,又或者是明日或许会现血光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