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嗯...没人吗?
“请进。”
刚欲逃离的左脚略微僵硬了一下,叹了口气,还是缓缓推开了面前的门。
“学姐好,我来归还之前学生会借贵社的公章了。”
望着伏案写作的少女,墨仓感觉自己说话的语气有些不太自然,不过也无所谓了。
只是那少女并未有所回应,仿佛刚刚的应答也不过是他思绪下的幻听,一时间房间中只回响着钢笔在稿纸上滑写的声音。
堂堂文学社居然只有一张桌子吗......还是社长专用的?
墨仓的表情有些无奈,不过既然已经进来了,干脆悄悄把东西放在桌子上然后开溜吧。
听说学生会会长和文学社社长有矛盾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倒也不用道听途说,平时都是微笑永远挂在脸上的亲切学姐,只要一起出席什么活动就会默契地变成面无表情的两块漂亮石头,显而易见啊。
这些学生组织之间的公事他可不愿再掺和了,何况今天他也只是替舍友跑腿,如果不是那家伙今天突然有事外出,自己应该还在躺在宿舍里舒服地看书吧。
等会敲诈他带一份校门口的板栗饼吧。
怀着“自己就是个头顶没有黄标的npc”这般想法,墨仓脚步轻快,将那黑色的匣子小心放在桌子的前沿。
房间里沙沙的写字声突然停了。
墨仓下意识抬头,一双深邃的眼睛正紧盯着自己,那眼神不像来自学生,倒是令墨仓瞬间想到昨晚阅读的的奇幻故事中被解除封印的黑龙。
......我是不是打扰到她写东西了。
正当墨仓头疼要如何组织语言解释自己的行径时,那略显逼迫意味的眼神却渐渐柔和了下来,对方的嘴角也勾起了令人心安的弧度。
“咦?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少女合上笔帽,用食指轻轻敲打自己的右耳垂,略微抬起头打量着面前的人。
“之前文化节的时候我曾来过文学社摊位前,写了一些短诗。”墨仓如实回答道。
“想起来了,‘咖梅忒,我正坐在星环上唱着歌’---”
少女徐徐起身,一字一顿地念道,似是咀嚼着文字中蕴含的意思,稍微停顿了一下,她又恢复了平时的微笑:
“都是些很合我胃口的诗呢。”
“当时忙着照顾摊位的活动没有走开,本来想去和你交个朋友的,结果忙完手边的工作后你就消失了,让我可是苦恼了好一阵呢。”少女的笑容带上了几分揶揄,但语气中好像真的有些惋惜的意思。
“学姐抬举了,只是到处缝合的,没有灵魂的空洞而已。”墨仓苦笑着摆了摆手,果然诗歌这种东西如果从别人嘴里当面说出来就会很羞耻。
“妄自菲薄可不是受欢迎的习惯哦?”少女虽然语气轻松,但那双眼睛却始终盯着墨仓,这让墨仓感觉很不适应。
就像是被什么锁定了一样,不断判断计算着自己接下来的心理变化和即将组织的语言,这让墨仓浑身更加不自在。
“不知道学弟怎么看,不过我觉得作者还是应该对自己,对自己的文字永远包含热情与自信,过度地执着于某些不必存在的东西只会走入死胡同哦?”
墨仓微微皱眉,正欲揣测对方话里背后真正蕴含的意思时,对方却语气一转,没有给其继续发言提问的机会。
“对了,你不是学生会的人吧?”
“我舍友是,不过他临时有事来不了,就由我来代送了。”
墨仓也有些奇怪,虽说公章是很重要的东西,但也没必要这么着急的赶点送吧?学校最近应该是没什么活动需要社团盖章的。
“这样啊,不是就好。”少女说了句听起来有些莫名其妙的话,接着端起桌上的小匣子,打开仔细端详一番后却又把东西原封放回桌上。
“老实说,其实我不是真正的文学社社长,我只是代理社长。”
“更准确来说,我应该算是副社长吧?虽说这件事只有我自己知道就是了。”
“......啊?”
对方莫名抛出的话题让墨仓有些不解。
“真正的社长在那边的房间里,你去亲自把这东西给她吧,她现在应该很需要这个。”
......需要还不快点出来亲自取吗?
不对,从没听说过文学社有什么正副社长之分,参与活动时也都是她一人出席啊?就算是社团换届的时间也至少应该在这学期的末尾吧?
并没有给墨仓更多的反应时间,少女说罢便阔步走向房门,临走前不忘拿上了刚刚桌上的纸与笔。
“对了,如果她问起你是谁,你就说自己是---”
“骑士。”
“等等!”墨仓试图叫住对方,但她就像没听见似的干脆利落关上了门,只听到皮靴踏在地板上的声音随之渐行渐远。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替身社长,骑士......自己这是被迫参与了文学社的什么真人故事接龙活动吗?
这就是为什么我不愿意参与任何学生组织,你永远不知道这帮人在瞎折腾什么---墨仓长长叹了口气,认命般地拿起桌上的公章收纳盒,拖着步子慢慢走至少女所指的那扇门前。
如果里面真的有人的话,刚刚自己和文学社社长交流的声音应该已经被听见了吧?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一个人待在里面等待呢?
即便如此,墨仓还是礼貌性地敲了敲房门。
没有回应。
墨仓微微挑眉,正在犹豫文学社社长是否在戏耍自己时,门后却突然传来沉闷响声,紧接着又是一阵慌忙的骚动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
看来确实有人......在等我进去?不会真的在搞什么奇奇怪怪的社团活动吧?周围会不会有摄像头?自己这段视频明天不会出现在文学社的公众号里吧......
标题他都想好了---“素人挑战!挑战探索真伪社长身份之谜!”
想到这里,墨仓向四周张望了一番,除了被用同款黑色相框挂在墙上的文章和几盆常见的绿色植株以外,文学社的社团教室几乎举目皆空了,和隔壁露营社的社团教室形成了鲜明对比---很难想象他们是如何做到在法棍一样窄长的小空间中搭起一堆帐篷的。
好了,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就算是日系整蛊节目自己也认命了,反正也不会对自己产生什么实际性的影响,最多给舍友提供一段时间的乐子而已......还是尽快把这件事情结束后去买好吃的板栗饼吧。
怀着释然的心情,墨仓转动门锁上半挂的金属钥匙,接着缓缓推开那扇看着有些落灰的房门。
吱呀作响声中,门后的什么东西似乎又活跃起来,听起来好像又在慌乱中撞掉了什么东西。
投入墨仓视野的并非摄影机或庆祝整蛊大成功的手持礼花,而是一排排生锈的金属货架,它们紧密排列在这个比起现在更狭小的房间里,其上堆满了各种废弃不用的社团用具。
而在这片金属森林中,一道黑色的人影有些踉跄地从地上爬起,捡起身旁一段明显是从货架上折落的铁管,颤颤巍巍地指向墨仓。
“什么人!”墨仓听到有些破音的女性声音从房间里传来。
......这又是闹哪出。
“我是救赎庭院的当代圣女,藿璃提娅!行彻刻天之剑,斩灭世间之恶!”
果然就是真人综艺吧!!
“您好,我来替朋友跑腿送......”
“你为什么没有影子?你到底是谁!”
听着门内传来的质问,墨仓下意识低下头,再三确认了一下脚边的影子是否就位。
......这不好好的就在这儿吗?
演员确实很敬业啊,无实物表演,感情充沛的配音,还是这么羞耻的台词,如果让自己来的话可能说完就要自裁了......自己是不是进错社团教室了,这一定是误入到隔壁话剧社了吧?
墨仓张开嘴,刚想继续解释自己的身份却又闭上了。
不知怎得,可能是出自好玩的心理,他想看看接下来这出戏会怎么演。
在这奇怪的对峙后,墨仓别过头用几乎只能自己听见的声音说道:
“嗯......我是骑士。”
咚!
墨仓清楚听到了钢管被抛弃在地上的声音,接着便是急切地脚步声,货架碰撞在一起发出沉闷的响声,或是低沉或是清脆的声音一时间混杂在一起,就像是演奏吵闹的交响乐---可里面的人就像完全不管不顾似地接着向墨仓方向跑来,丝毫没有减缓速度的意思。
随着房间中少女的靠近,墨仓也终于看到了那位“演员”的模样。
又是一位素未谋面的学姐,但样貌和气质确实一丝也不输给刚才在学校人气极高的社长,黑色的长直发随意披散在肩后稍显得有些落魄,不知是否由于家里蹲久了导致皮肤有些苍白,这让对方看上去相比文学社社长来说更像是一位符合大众刻板印象认知的文学少女。
“学姐好,我......”
堵住墨仓嘴的是完全出乎意料的拥抱。
“你终于来了,我好害怕......”
墨仓微微一怔,他居然听到了一丝哭腔,对方似乎是真的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他能从对方颤抖的身体上体会到那份恐惧。
“维尔柏忒先生,您能带我先离开这里吗?”
那又是什么人啊......我在剧本当中扮演的角色吗?
原本只是打算看热闹的心思与少女眼中的泪滴交织在一起,墨仓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向自称圣女的少女伸出手。
至少,先带她离开这个压抑的杂货间吧。